第三章 情蛊深种

苏沐从未想过，自己会再次踏入青云山。

他与晏清尘从老宅逃离后，躲进了山中的一座废弃猎户木屋。晏清尘的伤势比想象中严重，那道剑伤上的毒虽被暂时压制，却始终未能彻底清除。每到子时，晏清尘便会浑身发烫，意识模糊，只有苏沐用沾了冷水的布巾一遍遍擦拭他的额头，才能让他稍微安静下来。

木屋狭小，只有一张窄床。苏沐坐在床边的木椅上，借着油灯的光，仔细检查晏清尘的伤口。

"别忙了。"晏清尘突然开口，声音沙哑，"这毒解不了。"

苏沐手指一顿："你知道是什么毒？"

晏清尘闭了闭眼，额角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不是毒，是蛊。"

"蛊？"

"情蛊。"晏清尘艰难地撑起身子，衣襟因动作微微敞开，露出锁骨下方一片诡异的红纹，如同蔓延的荆棘，"晏家秘术，中蛊者会对下蛊之人产生无法抗拒的迷恋，直至精血耗尽而亡。"

苏沐心头一震。他曾在狐族古籍中读过关于情蛊的记载，此蛊阴毒至极，需以心头血为引，种入对方体内。一旦中蛊，除非下蛊者亲自解除，否则极难破解。

"谁给你下的蛊？"苏沐声音发紧。

晏清尘嘴角扯出一丝冷笑："我那位好二弟，晏清羽。"

窗外，夜风掠过树梢，发出沙沙的响声。苏沐沉默片刻，突然伸手按在晏清尘的胸口。晏清尘呼吸一滞，眸光陡然转深："做什么？"

"别动。"苏沐闭目凝神，指尖轻轻贴着那片炽热的皮肤。他虽失去八尾灵力，但狐族对情欲之气的感知仍在。果然，在晏清尘的心脉附近，他察觉到了一缕异常的气息——缠绵、炽热，却又带着阴冷的控制欲，如同一条毒蛇盘踞在心脏深处。

"能解吗？"晏清尘问。

苏沐睁开眼，对上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他抿了抿唇："我可以试试。"

…

情蛊又发作了，苏沐刚煎好药，转身的瞬间，就被一股大力按在了墙上。药碗砸在地上，褐色的药汁溅了一地。晏清尘扣住他的手腕，呼吸灼热，眼底泛着不正常的猩红。

"晏清尘？"苏沐试探性地唤他。

晏清尘没有回答，而是低头凑近他的颈侧，鼻尖几乎贴上他的皮肤，像是在确认什么。苏沐能感觉到他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耳畔，带着滚烫的温度。

"不是他....."晏清尘喃喃自语，手上的力道却丝毫未松，"为什么是你......"

苏沐心头一跳：“这个蛊怕是没有晏青羽在是解不了了。 ”

突然，晏清尘低头，狠狠咬上了他的肩膀。

"嘶——"苏沐疼得倒抽一口冷气，却不敢挣扎。情蛊发作时，中蛊者会本能地靠近最亲近之人，若强行挣脱，只会让蛊毒更深。他只能忍着疼，任由晏清尘的牙齿刺破皮肤，鲜血顺着锁骨滑落。

良久，晏清尘才缓缓松开他，唇上沾着一点殷红。他的眼神依旧混沌，却多了一丝迷茫："......苏沐？"

苏沐松了一口气："清醒了？"

晏清尘低头看了看自己扣在对方腕上的手，猛地松开，踉跄着后退两步，撞翻了木椅。他扶住桌沿，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我......伤到你了？"

苏沐摇头，随手抹去肩上的血迹："小伤，不碍事。"

晏清尘闭了闭眼，声音低哑："你不该留在这里。"

"我不在，你打算怎么熬过下次发作？"苏沐反问，"靠意志力？"

晏清尘沉默。

苏沐叹了口气，弯腰捡起地上的药碗碎片："情蛊会一次比一次严重，最终吞噬你的理智。在那之前，我们必须找到解法。"

"解法只有一个。"晏清尘抬眼看他，"杀了下蛊之人。"

深夜，苏沐独自坐在屋外的石阶上。

月光如水，洒在寂静的山林间。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掌心——那里有一道浅浅的疤痕，是幼时练习术法时留下的。如今，他连最简单的法术都使不出来，却要帮晏清尘解情蛊。

真是讽刺。

身后传来木门吱呀的声响。晏清尘走了出来，身上披着一件单薄的外衣，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恢复清明。他在苏沐身旁坐下，两人之间隔着一拳的距离。

“想什么呢？"晏清尘问。

"想怎么救你。"苏沐诚实回答。

晏清尘低笑一声："我自己都救不了自己，你倒是有信心。"

苏沐侧头看他："你当初为什么要追查我父亲？"

晏清尘沉默片刻，道："十年前，我母亲死在青丘边境，身上有狐族的爪痕。所有人都说是狐妖害了她，但我知道不是。"他抬头望向远处的山脉，"她死前留下了一句话——'小心白烈的万魂幡'。"

苏沐心头一震。

万魂幡，那是狐族禁术，需以九十九条狐命祭炼。难道父亲折断他的尾巴，不仅是为了灵力，还为了......

"我追查多年，终于发现他在暗中收集狐族灵力，炼制邪器。"晏清尘的声音冷了下来，"而你，是他最重要的'材料'。"

苏沐手指微微发抖："所以......你一开始接近我，是为了查证？"

晏清尘转头看他，黑眸深邃："一开始是。"

"那后来呢？"

"后来......"晏清尘伸手，指尖轻轻碰了碰苏沐肩上那个还未愈合的咬痕，嬉笑了一声"不告诉你～"

夜风拂过，带着山林间潮湿的草木气息，看着朝自己嬉笑，美的像画里走出来的人一样的晏清尘，苏沐突然觉得心跳有些快。

"情蛊的事，我有办法。"他移开视线，低声道，"狐族有一秘术，可以暂时压制蛊毒。"

"什么秘术？"

"换血。"

晏清尘皱眉："什么意思？"

苏沐深吸一口气："以我的血为引，将蛊毒暂时引到我体内。狐血特殊，可以困住蛊毒一段时间，为我们争取解决下蛊之人的机会。"

晏清尘眸光骤冷："不行。"

"这是唯一的办法。"苏沐坚持，"否则下次发作，你会完全失去理智。"

"我说了，不行。"晏清尘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你现在的身体承受不住蛊毒！"

苏沐吃痛，却没有挣脱："那也比看着你死强。"

晏清尘死死盯着他，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最终，他松开了手，声音沙哑："......为什么？"

苏沐笑了笑："就当是还你当年在青丘外放我一马的恩情。"

仪式在黎明时分进行。

苏沐划开自己的掌心，鲜血滴入碗中，与特制的药粉混合，化作一种暗红色的液体。他让晏清尘喝下，然后以银针刺入他的心口，引导蛊毒流向自己的体内。

剧痛。

仿佛有千万根烧红的针顺着血脉游走，最终汇聚在心脏附近。苏沐咬紧牙关，冷汗浸透了后背的衣衫。他能感觉到蛊毒在自己体内肆虐，那种炽热又阴冷的感觉几乎要将他撕裂。

"苏沐！"晏清尘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慌乱，"停下！"

"......快成了。"苏沐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手上的动作却不停。银针渐渐泛黑，那是蛊毒被引出的征兆。

当最后一缕蛊毒被引入自己体内时，苏沐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倒在了晏清尘怀里。

朦胧中，他感觉到有人紧紧抱着他，温热的手指拂过他的脸颊，声音颤抖："......傻子。"

第2天，苏沐终于醒来。

他躺在木屋的床上，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肩上的咬痕已经被妥善包扎。屋内飘着草药的苦涩气味，炉子上煨着一锅热粥。

晏清尘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一封信笺，见他醒来，立刻放下信，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还疼吗？"

苏沐摇头，声音虚弱："蛊毒......"

"暂时压制住了。"晏清尘递给他一杯温水，"刚收到消息，晏清羽正在来青云镇的路上。"

苏沐撑起身子："他来做什么？"

"找我。"晏清尘冷笑，"或者说，找一具被蛊毒吞噬的尸体。"

苏沐握紧了杯子："你打算怎么办？"

晏清尘看向窗外，目光锐利如刀："将计就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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