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的青石地面像一块巨大的寒冰,透过单薄的白衣,将刺骨的冷意一丝丝渗入白璃的骨髓。他仰面躺在狐族祠堂中央,九条雪白的狐尾无力地铺展开来,宛如被暴风雨摧残后的花瓣,凌乱地散落在冰冷的石板上。
月光从祠堂高处的琉璃窗斜射进来,在青石地面上切割出斑驳的光影。那些光斑正好落在角落里——那里堆着七条已经干枯的狐尾,每条尾巴的根部都带着暗褐色的血痂,像是被随意丢弃的破布条。
白璃的视线模糊了一瞬,他眨了眨眼,将即将涌出的泪水逼了回去。不能哭,绝对不能哭。哭喊只会让父亲更加兴奋,让这场"仪式"变得更加漫长而痛苦。
"小畜生,今天该取第三条了。"白烈冰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白璃感到一只粗糙的大手抓住了他第三条尾巴的根部,尖锐的指甲毫不留情地刺入皮毛,掐进血肉。他浑身一颤,下意识地绷紧了全身肌肉,九条尾巴不自觉地想要蜷缩起来保护自己。
"放松。"父亲的声音里带着残忍的笑意,"你越挣扎,只会越疼。"
白璃咬住下唇,直到尝到铁锈般的血腥味。门外的拍打声和哭喊声透过结界传来,虽然模糊不清,但他知道那是姐姐白莹。每次"取尾"时,姐姐都会不顾一切地想要冲进来救他,然后被父亲的结界挡在外面。
"父亲...求您..."白璃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喉咙像是被火烧过一样疼痛,"今天...今天是我的生辰..."
"生辰?"白烈冷笑一声,手上的力道加重了几分,"你这样的孽种也配有生辰?你母亲背叛狐族,与人类私通生下你这个杂种!让你活着已经是我的仁慈!"
熟悉的谎言,白璃闭上眼睛,感受着指甲陷入皮肉的刺痛。母亲是被冤枉的,而他也不是什么杂种,是纯血的九尾狐。这些他都知道,从他十岁那年无意间在藏书阁发现那封母亲的遗书时就知道了。
父亲只是需要一个借口,一个可以名正言顺榨取他灵力的借口。
"九尾狐族百年难遇的天才,出生时便拥有九尾完全体,灵力纯净度冠绝古今。"——这些都是族中长老给他的评价。
"啊——!"
剧痛来得迅猛而干脆。随着一声清脆的"咔嚓"声,白璃感到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从尾椎直冲头顶。他的身体像离水的鱼一般猛地弹起,又重重落回青石地面。第三条尾巴被生生折断,灵力如决堤的洪水般从断裂处喷涌而出,在空气中形成肉眼可见的淡蓝色光流,被父亲贪婪地吸入体内。
白璃蜷缩成一团,断尾处鲜血汩汩流出,在雪白的毛发和青石地面上晕开一片刺目的鲜红。他的视线因疼痛而模糊,只能看到父亲满足地舔着嘴角的模样。
"不错,这次的纯度比上次高。"白烈满意地掂量着手中那条已经失去光泽的狐尾,随手将它丢到角落里,与另外七条为伍,"下个月初七是你姐姐的大婚之日,我需要更多灵力来准备贺礼。到时候,我会取走你最后一条完整的尾巴。"
白璃颤抖着数了数自己剩下的尾巴——一条完整的,和那条上次被折断一半的残尾。他十八岁了,本该是九尾狐族最耀眼的年纪,如今却像个被玩坏的布偶一样躺在祠堂中央,身下是自己的鲜血。
"为什么..."他艰难地开口,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其他族人...都不需要这样..."
一记响亮的耳光打断了他的问题。白烈揪住他的白发,强迫他抬起头来:"因为你是罪人之子!你母亲背叛狐族与人类私通,生下你这个杂种!让你活着已经是我的仁慈!"
就在这时,祠堂的结界突然剧烈地震荡起来,发出刺耳的嗡鸣声。白烈皱眉转头,只见大门处结界的光芒忽明忽暗,仿佛正在承受巨大的冲击。
"砰——!"
随着一声巨响,结界如同脆弱的玻璃般碎裂开来。一个浑身是血的身影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手中握着一把闪烁着诡异红光的断剑。
白莹的状态糟糕得吓人。她雪白的衣裙已经被鲜血浸透,左臂不自然地扭曲着,显然是断了。她的脸上有一道从额头延伸到下巴的狰狞伤口,右眼几乎无法睁开。但她的背脊挺得笔直,手中的断剑稳稳地指向白烈。
"放了我弟弟。"她的声音因失血过多而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已经派人通知了长老会,你的所作所为很快就会公之于众。"
白烈松开揪着白璃头发的手,冷笑一声:"我亲爱的女儿,你以为凭你这点微末道行,就能威胁到我?"
他随意地挥了挥袖子,一道凌厉的灵力破空而出,重重击在白莹胸口。她像断线的风筝一般飞出去,后背狠狠撞在祠堂的墙壁上,然后滑落在地,喷出一大口鲜血。
"姐姐!"白璃挣扎着想要爬过去,却被父亲一脚踩住后背,动弹不得。
"两个不知感恩的东西。"白烈的声音里带着残忍的愉悦,"既然你们这么想在一起,婚礼那天,我会让你们一起消失。正好,用你们的灵力来助我突破九尾天狐的境界。"
说完,他抬脚狠狠踢在白璃腹部,然后大步走出了祠堂,厚重的木门在他身后轰然关闭。
白璃蜷缩在地上,腹部的剧痛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但他还是艰难地向着姐姐的方向爬去,身后拖出一道刺目的血痕。
"姐姐...姐姐..."他声音颤抖地呼唤着,终于爬到白莹身边。
白莹的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她的胸口凹陷下去,呼吸微弱而急促,每一次吸气都会带出一小股鲜血从嘴角溢出。但当她看到白璃时,那只好眼睛还是亮了起来。
"小...璃..."她艰难地抬起完好的右手,轻轻抚摸白璃的脸,"没...没事的..."
白璃握住姐姐的手,泪水终于决堤而出:"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白莹摇摇头,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更多的鲜血涌出。她颤抖着从怀中掏出一面古朴的铜镜,镜面已经裂了几道细纹,边缘刻着繁复的狐族符文。
"听我说..."她强忍着疼痛,声音微弱但清晰,"这是母亲留下的'蜕形镜'...用八尾灵力为代价...可以重塑人形皮囊..."
白璃震惊地看着那面铜镜:"可是...我现在只有一尾半了..."
"祠堂里...你被折断的尾巴..."白莹艰难地解释,"还残留着灵力...我能用禁术...暂时将它们接回..."
"不行!"白璃猛地摇头,"这样你会..."
白莹用沾血的手指按住他的嘴唇:"我已经...安排好了...三日后...边界守卫换岗时..."她又咳出一口血,"青云镇...有我们的旧宅...新名字...苏沐..."
白璃紧紧抱住姐姐,泪水打湿了她的肩膀:"我不能丢下你...父亲会..."
"我会周旋..."白莹勉强露出一个微笑,"等你...安全了...再回来..."她从腰间解下一块玉佩塞进白璃手中,"拿着...母亲的东西..."
白璃低头看着手中的玉佩,那是半块月牙形的白玉,上面刻着一个古老的"月"字。他记得这是母亲从不离身的东西。
"记住..."白莹突然抓紧他的手,力道大得惊人,"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回来...直到...你有足够的力量..."
白璃想说些什么,但祠堂外突然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白莹脸色一变,用尽最后的力气将铜镜和玉佩塞进白璃怀中,然后推开了他。
"快走...后门..."她急促地说,"记住...三日后...月出时分..."
白璃还想说什么,但白莹的眼神让他明白没有时间了。他咬咬牙,抓起铜镜和玉佩,忍着全身的疼痛,踉跄着向后门爬去。在即将离开祠堂时,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
白莹已经艰难地坐起身,正在用断剑在地上画着什么图案。月光透过琉璃窗照在她身上,为她镀上一层银色的轮廓,美得惊心动魄,又脆弱得令人心碎。
那一刻,白璃在心中暗暗发誓:无论如何,他一定会回来救姐姐。
接下来的三天,白璃被软禁在自己的房间里。门外有两个狐族守卫日夜看守,窗户被下了禁制,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他蜷缩在床角,手中紧握着那半块玉佩和铜镜。铜镜的裂纹似乎比那天更明显了,仿佛随时都会彻底碎裂。而玉佩则散发着微弱但稳定的温暖,像是母亲遥远的拥抱。
第三天傍晚,当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洒落进来时,房门突然被打开。白璃警觉地抬头,看到的却不是预料中的父亲或守卫,而是一个穿着侍女服饰的陌生女子。
"小公子,"女子低声说,眼睛警惕地扫视着门外,"大小姐让我来带您去祠堂。"
白璃的心跳加速:"姐姐她...还好吗?"
侍女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大小姐...很坚强。"这个避而不答的回答让白璃的心沉了下去。
他跟着侍女悄然穿过曲折的回廊,避开了所有巡逻的守卫。狐族领地的建筑依山而建,祠堂位于最高处,需要攀登数百级石阶。白璃的身体还未从断尾的伤害中恢复,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但他咬牙坚持着,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当他们终于到达祠堂时,夕阳已经完全沉入地平线,第一颗星星刚刚在天边亮起。祠堂的大门虚掩着,里面没有点灯,只有月光透过琉璃窗照进来,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白璃轻轻推开门,眼前的景象让他呼吸一滞。
白莹跪在祠堂中央,周围是用鲜血绘制的复杂法阵。她的状态比三天前更糟了——脸色惨白如纸,右眼已经完全被血痂覆盖,左臂用树枝和布条勉强固定着。但当她看到白璃时,那只好眼睛还是亮了起来。
"来了..."她虚弱地笑了笑,示意白璃进入法阵,"时间...刚好..."
白璃快步走到姐姐身边,这才发现法阵中央摆放着那七条干枯的狐尾,以一种特殊的排列方式围成一个圆圈。
"听我说..."白莹抓住他的手,声音急促而微弱,"这个法阵...能将你断尾中的灵力暂时激活...配合蜕形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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