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这孩子就交给你们照顾了。”
“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照顾他的。”
女人在办理手续的空隙看了眼身旁似乎正在发愣的男孩儿,眼里流露出一丝不忍,多好的孩子,怎会遇上那样的祸事……
女人叹了口气,哪怕再怜悯这个年纪幼小就失去母亲的孩子,她也不可能把他留下。
因为感恩死者曾经的帮助,她主动提出要收养这个孩子,结果家人强烈反对,丈夫指责她多管闲事,年迈的父母也不顾辛苦地赶来劝她放弃。
凶手至今没有下落,谁都不知道会不会再次找上门。今天遭殃的是这家母子,明天是否会轮到他们?大家都是有父母子女的人……
她也是一个母亲,女儿就是她的全部,她绝不能留一个隐患在女儿身边。把这孩子送来福利院也是为了他好,为了所有人好。
这家福利院地处偏远,口碑也有问题,但她没办法,必须让这个可能引来凶手的孩子远离他们。
“材料都没什么问题,您在这里签字就可以了。”院长笑眯眯地递过来一支签字笔。
女人掌心腻腻地发滑,令她险些握不住那根细细的笔杆。
她没有做错什么,她这样安慰自己,如释重负般在纸上写下姓名,可能是没有平整一些的垫物,她的笔画歪歪扭扭,如同鬼画符,似乎昭示着她的慌乱和心虚。
“洛洛,阿姨走了,以后你要好好听院长的话,知道吗?”
眼见男孩儿仍然没什么反应,女人狠狠心,将孩童的手交到福利院院长手里,然后逃也似的离开。
他依然没有说话,也没有出言挽留,只是默默地看着女人远去的背影。他知道事情发生后大家都很害怕,哪怕妈妈帮助过他们,可在生命受到威胁时,这样的帮助不值一提。
他们往日对他的友善在此刻也成了催命符,当然会急着和他撇清关系,让他尽可能地远离他们。
“你叫洛洛是吗?来,院长叔叔带你认识一下其他小朋友。”“慈眉善目”的中年男人牵着他往院内走去,他却下意识感到害怕和恐慌,不由得挣扎了几下。
“怎么不听话呢?不听话的孩子可不是好孩子哦~”男人明明是在笑着,可那笑容竟有几分瘆人的恐怖,几乎是半拉半拽地将他拖入门内。
大门紧紧地关上了。
在福利院的日子并不好过。
来自其他孩子的排挤,管理人员的斥责打骂,无疑给他本就有巨大创伤的心灵狠狠添上了几刀。
他不明白,为何那些和他年龄相仿的孩子对他有如此大的恶意,为什么本应当照顾他们的人对他们肆意打骂毫无顾忌,为什么受了欺负的人随即又去欺负更孱弱的人……
孩子都是很纯粹的,他们的善很纯粹,恶也同样很纯粹。
他是那个经常受欺负的存在。
他来的晚,无法融入那些孩子的“小集体”,他们会打他骂他,往他的床上泼脏水,把他的饭食倒掉再踩上几脚,吃不好睡不好已经成了常态。
大多数时候,他都是一个人缩在角落,思念着母亲。
他多么希望这是一场可怕的噩梦,等噩梦醒来,他仍然依偎在母亲温暖的怀抱里……可每每闭眼,他都只能看见浑身是血的母亲,这样可怖的画面残忍又真实地提醒他:妈妈已经死了。
什么是死呢?就是妈妈无法给他讲故事,无法拉着他的手去公园,无法给他做好吃的,也无法带他去买炒板栗……
他以后是生是死,是好是坏,妈妈都无法知道了。
他的人生里再也不会有妈妈了。
偶尔他会想起那个素未谋面的父亲,想着如果父亲能留在母亲身边,妈妈是不是有活下来的可能?
这种想法只是在脑海里一闪而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他裹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物,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年纪太小的他也无法反抗欺凌和虐待,只能忍受下来。
如果他快些长大,就能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了吧……这里太可怕了,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小孩儿被带走,然后再也没有回来。
那些小孩儿经常欺负他,他讨厌他们,但也害怕自己会像他们那样消失,所以要是能快快长大就好了,他就能离开了。
可他没有等到这一天。
一天晚上,他原本已经入睡,却在极度的紧张和恐惧下从梦里惊醒,然后就看到那个让他感到害怕的院长叔叔。
“哟,小洛洛醒了啊?真是个好孩子,比那些货色醒得都早,想必你身上的东西更值钱呢~”
昏暗的灯光下,院长本就恐怖的面目愈发可憎,他被绑在一张小床上,而院长手里拿着一柄锋利的小刀缓缓靠近:“很快就好,不疼的哦……”
人在面临死亡的威胁时,往往会爆发比平常强大数倍的力量,他也是如此,尽管不知道院长想对他做什么,可身体的警觉让他拼命挣扎起来。
或许是没想到他能在沉睡中快速清醒,也没想到一个几岁的小孩儿有这么大力气,绑着他的绳索并不算牢固,在他的挣扎下居然松开了不少。
“该死,这小子怎么这么邪门儿?”院长怒骂了一声,就要上去按住他,此时虚掩的门口闪入一个黑影,如鬼魅般贴近院长的后背。
“扑——”
利器刺入人体的声音。
他看到院长软绵绵地倒下,大片大片的血红涌出……
就像妈妈死的时候一样。
生命原来是如此脆弱,一个人的生命可以轻而易举地被剥夺、被碾碎、被践踏……和那些不起眼的蝼蚁并无太大分别。
他忽然冒出这样的念头。
黑影朝他走来,他能清晰地嗅到黑影身上的血腥气,浓郁得充斥着整个房间。
捆缚他的绳索被解开,一只冰凉的手掌抚上他的头顶,他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如此冰冷的温度,根本不像是一个正常人类该有的。
“跟我走吧,从今往后,你就叫‘毒影’了。”
毒影,毒影……
想起这个伴随他十来年的称号,洛洛脸上显出几分难以消散的苦涩,他不喜欢这个明显带着阴鸷意味的称呼,可自从他被带入“喋血”时,就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他只是一枚棋子,一枚随时会被放弃、随时会被背叛、随时会被其他棋子吞噬的棋子。棋子不需要有自己的意志,只要执行命令即可。
“喋血”给出的命令,无非就是杀人。可他不过一个几岁的孩子,纵使屡遭变故,心里多出几分阴暗,又哪里会杀人?
“你必须会!否则就去死!”
那人又一次为他挡下其他人的拳打脚踢时将他从地上一把拽起,摁在被鲜血浸染的墙面上:“这里不是做慈善的地方,你想活,就必须适应这儿的规则!”
“无法顺应的弱者,只有死路一条!”
猛烈的血腥味疯狂涌进鼻腔,勾起脑海深处最恐怖的记忆,他不知哪儿来的力气,拼命挣脱那人的禁锢,跑到一旁大吐特吐起来,直至昏厥。
在那之后他患上了失语症,无法交流,无法说话,甚至害怕阳光,只会像一只野兽一样,蜷缩在黑暗里,发出沙哑的嘶吼,谁都可以对他肆意羞辱,他完全失去了一个身为人的尊严。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在五岁时,就知道这几个字的含义了。
可是这一切并没有结束,因为他依然活着,绝望但又无比坚强地活着,他依然要面对那些恐怖的场景,要学习那些残忍的手段……
直至他逐渐习惯、逐渐冷静、逐渐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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