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刚醒,眼中却已经是一片清明,她发现不知何时,萧翎早已醒来,只是没看到她的人影
起身找了下,在一颗树下,她发现靠在树后面的萧翎
穆无霜:“萧萧——”上前叫她,只是还没靠近,就嗅到了淡淡的血腥味,心瞬间就被提了起来
众人还没醒来的前几刻前,她忽然睡意朦胧的睁开了眼睛,可待再次想闭眼入睡时,却突然发病了
起初的确像往常那样是剧烈到难以呼吸的咳嗽,可后来咳嗽虽然停止了,结果身子就被卷入了一阵接着一阵的寒热交替之中
先是热,仿佛从心底烧起来的火,让每滴流经的鲜血都染上了滚烫的温度,好似要将她的血管,筋脉,骨骼,一寸接着一寸的焚烧成灰烬
热到极致后便是寒
上一秒还受着烈火熬煎的身体,下一秒就被扔入了冰窟窿
铺天盖地的寒意沿着四肢一路向上蔓延,从指甲缝一路冻到心窝
怀中人止不住得打着哆嗦,穆无霜却只能将人抱紧,让她尽可能汲取到自己身上的热量
手上抓着缰绳的动作不敢有丝毫松懈,骏马也在她的操持下几乎化作了道黑色疾风
风沙吹进眼睛,泪水落了下来
穆无霜:狠狠得闭眼,再度睁开时,眼睛里是坚毅与狠绝
快马加鞭,她带着萧翎跑到最近的城镇时,只花了不到半时辰
待她闯进镇上唯一的的医馆时,她的部下才刚刚进了小镇
穆无霜:“大夫,大夫,求您看看她”
焦急,担忧,悔恨——她在马上咬紧牙关,不肯松懈分毫,是因为她必须将生病的萧翎带到最近的镇子上求医
进了医馆,她一颗悬着的心就掉下来大半,所有被压下去的情绪尽数涌了上来
大夫:“你别慌,别慌,我马上给她看病”
头发花白的老大夫一眼便看出了情况的危急,当即快步走过去,令她将人放在医馆内的床榻上,自己坐在一旁,闭目搭脉
穆无霜:注视着床上的萧翎,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自己下一秒就从老大夫口中听到即将失去她的消息
她后悔了
从没后悔过的穆无霜第一次后悔了
她不应该将人带出来的!
她真是自私自利到了极致
穆无霜:眨眨眼,泪水便落了下来,无法忘记找到萧翎时心情
浑身冰凉,汗水湿透了衣裳,将上面干掉的血迹匀开
…………
随行的人多是常年征战边关的将士,野外经验丰富
都说久病成医,他们这一行人不说当什么神医,但多少算得上是半个,更别提队伍里还有个医世家跑出来当兵的小子(阮修然)
他跟着家里的爷爷和父亲学了二十几年的中医和中药,但却没看得出萧翎到底怎么了
说是风寒,又发作的太猛太烈,完全超出了风寒应有的范围
他们束手无策,根本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
为了避开追兵,逃亡的路线故意避开了各大城池,只会从些小城小镇上路过,做些必要的补给
要回京城寻找大夫是不可能的
先不说皇帝派出来的追兵,就说萧翎身体也未必经得起一路回去的颠簸
好在有人想起前面不远的地方就有个小镇
镇子虽然不大,但却有个医馆
坐镇医馆的不是别人,正是二十年前以妙手回春之术扬名诸国的郝神医
…………
门外陆陆续续有人掀开帘子走了进来,为首的人正想说些什么,却被穆无霜的眼神止住了话头,只能屏住呼吸,待郝神医诊断完再说话
床边头发花白的老大夫眉头缓缓紧皱,神情显得十分凝重
穆无霜:一颗心也随着对方的表情跟着皱了起来
抿紧了唇,生怕从老大夫的嘴里听到任何不好的消息
穆无霜:“大夫,她怎么样?”见老大夫的神情不好看,脸色也跟着白了,轻声细语的问,生怕声音稍微大些,便惊扰了躺在床上,神情好不容易才安稳下来的人
大夫:“敢问姑娘,可否将病人发作时的场景为我讲解一二?”
穆无霜:立马将自己如何发现萧翎发病,一路将她带来时又是如何表现的情况尽数向他交代了出来
大夫:“我看她的样子不像是外感风邪,倒像是中了毒”叹了口气
穆无霜:“毒?”眸孔一缩
金珂:心中大惊!
阮修然:“怎么可能?谁敢给皇——”惊叫出声
阮修然:“谁敢给萧小姐下毒?!”话一出口,便知晓不对,改口道
这可是皇后!
穆无霜:手一点点攥紧,目光看向床上脸色苍白的人,心里头微微发寒
谁敢对皇后下毒?
还能是谁?
除了陈明哲,还有谁有那个胆子!
金珂:“敢问郝神医,可否告知我等这位姑娘中的是什么毒?”抱拳,恭敬询问
大夫:“这位姑娘体内的毒实乃罕见,若非老夫游历多国,有幸曾在一个边陲之境见到,恐怕也无从辨识——”叹口气,示意穆无霜掰开萧翎的眼皮和嘴巴
大夫:“不知诸位可听说过一种叫做情丝缠的药?”查看一番,更加确认了心中的猜测
阮修然:“您说的可是早已失传多年,据说服用后能叫人对第一眼所见之人情根深种的药?”眼睛一亮
大夫:“这世间哪有什么能叫人吃了就爱上一个人的药?不过是种能让人产生极大欢愉的药物”摇头道
大夫:“服用后,会叫人产生药瘾——若一日不服浑身不适,若两日不服痛苦不堪,而三日不服,更是能叫人生不如死”
大夫:“受这种药物控制的人一日都离不得药物,自然得永永远远守在为他们提供药物的人身边”
大夫:“天长日久,神志受到药物的侵蚀,便是再憎恨给自己下药的人也会由恨生爱了——这便是情丝缠的来源”
阮修然:“可这药早已经失传多年,和萧小姐所中之毒有什么关系?”
穆无霜:脸色在情丝缠三个字出来时便难看到了极致,曾在书中听闻过此种药物的名字和传闻
据说前朝此药大为泛滥,甚至被人用到了前朝皇帝最喜欢的一个皇子身上
为此,皇帝雷霆大怒,下令销毁所有情丝缠的药方和原材料
若有人制作或者使用情丝缠,便不问原由,统统杀无赦
旁人都道情丝缠早已失传,但她却知道皇家人越是要禁止什么销毁什么,自己越是要留下什么
情丝缠在民间可能没有,但却很难说皇宫的库藏里面没有情丝缠的配方
大夫:“这位姑娘体内所中之毒正是由情丝缠改良而成——”
大夫:“虽不像情丝缠那般有着强大的致幻性,但久服后会对人体的神志产生极大的影响,削弱人的身体——一旦停药,依旧会出现药瘾的反应”
穆无霜:“敢问大夫,可有解除情丝缠的方法?”
大夫:“恕老夫无能为力——”摇头道
大夫:“老夫曾遍观医术,并未找到过情丝缠的有效解除方法,不过医书上曾记录过有人靠着自身毅力熬过了三次情丝缠的发作,之后药性便自行解开了”
穆无霜:“每次发作都会如此痛苦吗?”抓住萧翎的手,还记得对方在自己怀中颤栗的模样
汗水涔涔,痛苦不堪的样子
即便不能感同身受,但萧翎所感受的痛苦都传递到了她心里
穆无霜:“敢问大夫,可有缓解的法子?”
大夫:“情丝缠发作时,冷热交替——”
大夫:“热时如烈火焚身,冷时如坠入冰窟,任何缓解痛苦的药物都只会加重情丝缠的药性——起到相反的作用,反而不妙”
大夫:“三次发作,一次比一次猛烈,一次比一次痛苦,若想彻底摆脱情丝缠,只能熬——”
熬过去便活,熬不过去便死
老大夫话未说完,但言下之意,众人却惧都明白
穆无霜:“可否做出情丝缠的替代品来?”抬起头,缓缓问,不能将萧翎送回去
陈明哲既然敢在她身上下情丝缠,定然不会轻易放过她,可是逃亡路上,若是她情丝缠发作,穆无霜不敢保证自己能够护住她,因此只能想法子先缓解情丝缠的药性,待到了安全的地方,她再陪着萧翎熬过去
老大夫正准备说话,一只苍白的手却突然抬起来,抓住了她的手
原来是床上的萧翎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
萧翎:“我不想从头来过”注视着她,坚定道
倘若真的从头来过,天道反噬会更大
穆无霜:“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被这么双眼睛注视着,虽心中闷痛,却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来,最终只能张了张口
知道陈明哲给你下了情丝缠,所以才让她带你离开?
因为你那么骄傲,怎么会容许自己被药物摧毁神智
穆无霜:这样想着,心头有些酸涩
萧翎:“是”
穆无霜:“他施加在你我身上的,我必将让他百倍偿之”握住她的手,将自己手心的暖意传递给她
萧翎:回握住她的手,眼睛弯了弯
…………
郝神医走南闯北见多识广,早就看出几人身份不烦,因此为了不惹上麻烦,在萧翎醒来之后他便退出了房舍,去外面接待病人了
听到穆无霜的下属唤他,便将手下的药方写完之后,才跟在身后重新进了房间
大夫:“姑娘身上的情丝缠无药可解,老夫也没任何的办法,但姑娘若是要赶路的话,老夫奉劝一句:以姑娘的身体,实在是不适合颠簸过度”
换言之,像今天这样骑着马一路将人带来的事还是不要再做了
大夫:“姑娘的身子骨越好,情丝缠发作时,才越容易熬过去”
大夫:“对常人来说,情丝缠发作时虽不致命,但以姑娘的身子骨来讲——恐会伤及性命”脸上出现为难之色,却还是将话说完
穆无霜:“多谢大夫”道了谢,心中已然下了决定
按照原计划,他们还应该再策马一段时间,才改头换面,进入车队,掩饰行踪,但现在她决定提前购置马车赶路
坐马车总比骑马要好得多
零:【宿主,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难不难受?】语气担忧,狐耳垂落,很是紧张
萧翎:【嗯,还好,不用担心】
情丝缠发作过一次,她反而觉得身体轻松了不少,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清理出体内了般
…………
其他人去购买马车,萧翎唤来医馆里的童子,用银钱差使他为她去最近的驿馆上送封信
信是以老家亲戚的名义送给萧丞相府上一个老奴的,字体写的四平八直,一看就是街上代写书信的秀才帮忙写的
内容主要是哭诉家中贫困,请在萧丞相府上做工的大哥照拂一二
换言之,就是伸手要钱
穆无霜:见她写出这封信,便是一头雾水
放下笔,萧翎将信纸吹了吹,待墨迹半干,才将其放到一旁晾了起来
萧翎:“过几天你便知道了”微微一笑
…………
…………
萧翎的信送到萧丞相手上时,已是两天之后的事了
萧丞相治家严谨,府内下人任何的信件往来都得先送到管家手中过目一番,才会被递到真正的收件人手里
得了萧丞相赐姓的萧管家接过信件之后,便趁着无事坐在堂下,找了个光线良好的地方拆开信件看了起来
其实不必拆,他也能够猜得到里面写了些什么东西
会往丞相府上寄的信件,除了这座府邸主人的信件以外,其余人的信件大多数都是些老家亲戚哭穷打秋风的
这日到手的信件同样如此,一成不变的哭诉,一成不变的索要银两
正当他准备将信件收起来,命个识字的小子给信件的主人送去时,视线却突然落在了个“萧”字上面
管家:当即起身,拿着信飞快得往书房的方向走去
…………
说实话,对于穆无霜,萧丞相其实有些恼怒!
他愿意帮她逃出后宫,但并不代表他愿意让她带走自己的女儿!!
她的那个身体尽管在宫外已经调养的差不多了,但根据顾太医回禀过来的消息来看,皇帝偷偷给她下的秘药又将她的身体掏空了不少
得细心将养着,才有可能慢慢恢复过来,不过听萧翎传话的意思,她是心甘情愿跟着人家走的
他这个当爹的,也只能任劳任怨的收拾烂摊子,想方设法的阻拦陈明哲派出去的追兵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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