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跟踪的秘密

银蝶缘

七夕的蝉鸣如碎玉般穿透朱漆窗棂，戚艺微倚在窗边，目光温柔地望着檐角悬着的千纸鹤，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精致的盘扣。突然，雕花木门“吱呀”一声被撞开，樊戈薇举着糖葫芦蹦蹦跳跳地冲了进来，糖衣碎裂的脆响惊醒了檐下打盹的狸花猫，它不满地“喵”了一声，甩甩尾巴，换了个姿势继续睡去。

“师父！西街新开了家霓裳阁，里头的衣裳花样比咱们镇上绣娘的百宝箱还齐全！”樊戈薇眼睛亮晶晶的，拽着戚艺微的青绸袖口，活像浸在蜜罐里的星星。戚艺微垂眸，轻轻掩住一声叹息。二十四年来，每逢七夕，她都沉浸在绣绷上，细细描着并蒂莲，直到去年收了这个古灵精怪的徒弟，生活才多了几分热闹。竹青色的衣物在晨风里轻轻飘摇，露出绣着银蝶的精美腰封，那是她及笄那年，母亲亲手缝制的。

“当心迷路。”戚艺微笑着轻点少女鼻尖。樊戈薇却变戏法似的摸出个乌木匣子，得意地说：“师父看这个！能指路的罗盘，比黄历还灵验呢。”看着徒弟自信满满的模样，戚艺微无奈地摇了摇头，任由她拉着自己出门。

转过街角时，戚艺微的绣鞋突然被青砖缝隙绊住。再抬头，眼前已是流光溢彩的霓裳阁，水晶灯将店内的锦缎照得熠熠生辉，蕾丝花边在灯光下如同月下霜花般梦幻。樊戈薇盯着一件绯红衣裳傻笑：“这叫法式……什么来着？总之比咱们绣的薄纱透亮。”

这时，戴着珍珠耳环的掌柜掀开帘幕，热情地说：“姑娘试试这个？”戚艺微跟着走进去，却见里间坐着个玄衣青年，八位华服少女正围着他，指尖在他肩头比划着尺寸。“表姐们别闹了！”青年耳尖泛红，鸦青色发带下坠着的银铃铛轻轻摇晃，“我说过要自己选……”

话音未落，樊戈薇已经扯着戚艺微的袖子冲了进去：“师父快看！这料子像不像你去年绣的缠枝纹？”戚艺微还没来得及开口，青年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檀香混着龙涎的气息扑面而来，她望着青年眉心的朱砂痣，记忆深处仿佛有惊雷炸响。

“戚姑娘？”青年指尖发颤，“上元节你在我家梅树下埋的酒坛，可还温着杏花酿？”更衣室的珠帘哗啦作响，八位少女交换着促狭的眼神。为首的绛衣女子掩唇轻笑：“阿淰，这位可是你日日念叨的梦里人？”她指尖轻点戚艺微腰间的装饰，“这手工，倒像是从前的……”

“二姐！”黎淰慌忙去捂她嘴。戚艺微缓缓褪去外衫，精致的衣物在琉璃灯下闪耀，上面绣着的银蝶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要振翅飞走。樊戈薇倒抽一口冷气：“师父你竟真穿这个？”

“这是母亲留下的……”戚艺微轻声说。黎淰突然扯开衣襟，玄色中衣下，同样的银蝶纹在锁骨处翩跹，翅尖还沾着未干的墨迹。

夜深了，避风塘的灯笼次第亮起，柔和的灯光洒在水面上。八位少女的裙裾铺满临水长廊，宛如绚丽的云霞。戚艺微捧着青瓷茶盏，看着对面的黎淰用玉箸夹起一块桂花糕。他腕间红绳系着的羊脂玉佩，与戚艺微贴身收着的另一半严丝合缝。

“从前我总梦见个姑娘。”黎淰忽然开口，指尖轻轻拂过戚艺微耳畔的碎发，“她说要给我绣最漂亮的帐子。”檐角铜铃骤响，戚艺微手中的茶盏晃出涟漪，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年梅雪纷飞，她满怀期待地将合卺酒埋在树根下，转身却看见喜轿停在邻家门前，满心的欢喜瞬间化作了无尽的失落。

“姑娘可是姓戚？”绛衣女子突然发问，“那年上巳节，有个小娘子在我们家茶寮摔碎了青瓷盏……”戚艺微一愣，往事渐渐清晰，原来命运的红线，早已在不知不觉间将他们缠绕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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