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枕梦5· 雨打星盘

暴雨下了整整一夜。清晨五点，林星遥被一阵急促的警报声惊醒。她猛地从床上坐起，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三步并作两步冲向观星台。

推开门时，陆枕河已经在那里了。他正弯腰检查赤道仪，后背的衬衫被雨水打湿了一片，贴在肩胛骨上，勾勒出清晰的轮廓。听到脚步声，他回头看了一眼："吵醒你了？"

"仪器出问题了？"林星遥顾不上回答，直接蹲到他身边检查电路板。

"不是大问题。"陆枕河递给她一把螺丝刀，"防水罩被风掀开一角，雨水渗进了控制盒。"

她接过螺丝刀，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触感冰凉。控制盒里积了一层薄薄的水，电路板上的指示灯微弱地闪烁着。

"得马上烘干。"她咬着下唇，"数据储存模块没事吧？"

"我及时断电了。"他指向角落的小型发电机，"备用电源也准备好了。"

林星遥长舒一口气，这才注意到陆枕河的头发还在滴水。发梢的水珠落在他锁骨上，顺着脖颈的线条滑进衣领。她下意识伸手，又在半空停住："你全身都湿透了。"

"没事。"他拧了拧袖口的水，"先救设备。"

两人配合着拆开电路板，用干毛巾小心擦拭。雨点敲打在屋顶上，节奏渐渐变得舒缓。林星遥的睡裙下摆沾了水，贴在腿上凉飕飕的。她打了个喷嚏。

陆枕河立刻停下手中的动作："去换件衣服。"

"马上就好......"

"我来。"他接过她手里的电路板，"你房间衣柜里有备用的外套。"

林星遥犹豫了一下，但湿衣服贴在身上的确难受。她小跑着回到房间，打开衣柜——一件浅灰色的棉麻外套挂在最外面，袖口还带着折痕，显然是新洗过的。

她套上外套，闻到淡淡的薰衣草香。袖子有点长，她挽了两折才露出手腕。回到观星台时，陆枕河已经装好了电路板，正在调试赤道仪的角度。

"好了？"她凑过去看显示屏。

"嗯。"他侧身让出位置，"数据都保住了。"

屏幕上的曲线平稳延伸，火星轨迹的监测数据完好无损。林星遥悬着的心终于放下，这才注意到陆枕河在看她身上的外套。

"合身吗？"他问。

"有点大。"她扯了扯过长的袖口，"不过很暖和。"

陆枕河嘴角微微上扬："我母亲的。她偶尔来住，总说太湖边湿气重。"

"那......"林星遥突然有些局促，"我穿着合适吗？"

"很适合。"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秒，又迅速移向窗外，"雨停了。"

东方的天空泛起鱼肚白，云层间透出几缕金光。林星遥走到窗边，湿漉漉的庭院里，几株茉莉花被打落了一地花瓣，但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草木香。

"今天应该能看到完整的火星轨迹。"她转身靠在窗台上，"对了，你昨晚一直在这里守着仪器吗？"

陆枕河正在收拾工具，闻言动作顿了顿："后半夜雨势变大，就过来看看。"

"所以你几乎没睡？"

"习惯了。"他把螺丝刀放回工具箱，"以前修复古建筑时，经常要守夜观察木材的变形情况。"

林星遥突然觉得鼻子发酸。她走到他身边蹲下，帮他把散落的零件归位："谢谢你。"

"不客气。"他递给她一个小零件，"这个放左边格子。"

两人的手指在工具箱上方短暂相触，又各自收回。晨光透过云层照进来，在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饿了吧？"陆枕河合上工具箱，"张师傅应该开始做早饭了。"

"嗯。"她站起身，突然想起什么，"等等，我有个东西给你看。"

林星遥跑回房间，从笔记本夹层里取出一张照片。回到观星台时，陆枕河正在擦拭赤道仪的镜头。她深吸一口气，把照片递过去："昨晚拍到的。"

照片上是清晰的星轨图，但在边缘处，有一个模糊的红色光点。

"这是......"

"火星。"她指着那个红点，"还有这个——"她的指尖移向旁边一个几乎不可见的小点，"这是它的卫星，火卫一。普通望远镜很难拍到的。"

陆枕河接过照片，指腹轻轻擦过那个小红点："就像《诗经》里说的'荧荧火光，离离乱惑'。"

"你连这个都知道？"她惊讶地睁大眼睛。

"祖父教的。"他把照片还给她，眼神柔和，"他说古人观测天象，记录的不仅是星辰，还有人心。"

林星遥小心地把照片放进口袋："你祖父一定是个很浪漫的人。"

"也很固执。"陆枕河走向门口，"他坚持认为，修复古建筑就是在修复时间的裂缝。"

她跟上去，两人并肩走下楼梯。晨光中，他们的影子在地上交叠又分开，像两颗相互环绕的行星。

厨房里飘出蒸馒头的香气。张师傅看到他们一起出现，眼睛笑成了一条缝："正好，刚出锅的荠菜包子。"

林星遥接过热腾腾的包子咬了一口，鲜美的汤汁立刻溢出来。她手忙脚乱地找纸巾，陆枕河已经递过来一块手帕。

"谢谢。"她擦着嘴角，突然发现他袖口沾了一点机油，"你这里......"

话没说完，她的手已经自动伸过去，用指尖轻轻蹭掉了那点污渍。做完这个动作，两人都愣住了。

"抱歉，"她缩回手，"职业习惯，看到污渍就想清理。"

陆枕河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袖口："没关系。"

他的声音很轻，但林星遥分明看到他耳尖微微发红。张师傅在一旁偷笑，假装专注地搅动锅里的粥。

阳光透过厨房的窗户洒进来，照在三人身上。屋外，被雨水洗过的茉莉花重新挺直了腰杆，散发出淡淡的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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