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上春信2·九点的器材室

清晨八点四十五分，省体育局的器材室门口还空无一人。苏念念拎着冰鞋站在走廊里，低头看了看手机——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十五分钟，她来得太早了。

昨晚回家后，她翻出备用冰鞋检查了一遍，果然和陆承泽说的一样，卡槽设计有问题，长期使用会导致金属疲劳。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今天过来一趟。

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她抬头，看见陆承泽手里拿着两杯咖啡走过来。他今天没穿西装，换了一件深灰色的针织衫，衬得肩膀线条更加利落。

“早。”他走近，递给她一杯咖啡，“黑咖啡，没加糖。”

念念接过，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喝黑咖啡？”

“猜的。”他掏出钥匙开门，“运动员出身的人，很少喝甜腻的东西。”

器材室的门被推开，里面整齐排列着各种运动器械，靠墙的架子上摆满了冰鞋、护具和训练设备。陆承泽把咖啡放在桌上，伸手接过她手里的冰鞋。

“坐。”他指了指旁边的椅子。

念念坐下，看着他熟练地拆解冰刀的卡槽结构。他的手指修长，动作精准，像是做过无数次类似的操作。

“你以前是运动员？”她问。

“嗯，冰舞。”他头也不抬，“退役后改做编舞和康复。”

念念点点头，目光落在他手边的工具上——那些锉刀和螺丝刀看起来都很专业，不像普通器材室会常备的东西。

“你经常修冰鞋？”

“偶尔。”他拿起一个小型测量仪，在冰刀上轻轻划过，“你的旧伤在左膝？”

念念一怔：“你怎么知道？”

“昨天看你示范动作时，左腿落地有明显的缓冲倾向。”他放下测量仪，抬眼看她，“前交叉韧带损伤？”

“……对，两年前比赛时摔的。”

陆承泽没说话，转身从架子上取下一副全新的冰刀，开始调试螺丝。器材室里很安静，只有金属碰撞的细微声响。

念念捧着咖啡，忍不住问：“你要给我换冰刀？”

“嗯。”他简短地回答，“原来的设计不适合你现在的训练强度。”

“可是……”

“不用钱。”他打断她，“体工队的备用器材。”

念念眨了眨眼，突然笑了：“陆老师，你对所有人都这么热心吗？”

陆承泽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抬头看她：“不是。”

他的目光很直接，看得念念一时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好了。”他很快调整好冰刀，递给她，“试试。”

念念接过，低头检查——新冰刀的卡槽结构明显改良过，重量分布也更均衡。她穿上鞋，在器材室的地板上轻轻滑动几下，脚感比之前稳定多了。

“怎么样？”他问。

“很舒服。”她抬头，真心实意地说，“谢谢。”

陆承泽点点头，收拾工具：“以后每周三下午，体工队冰场空置，你可以带学生来训练。”

念念惊讶：“你怎么知道我们在找场地？”

“你们俱乐部的经理昨天给我打了电话。”他关上工具箱，“说原来的冰场要检修。”

念念这才明白过来——难怪他昨天那么干脆地让她今天过来，原来是早就知道她的训练计划被打乱了。

“那……”她犹豫了一下，“我们算是借用体工队的场地？”

“算是合作。”陆承泽拿起咖啡喝了一口，“我正好需要观察少儿花滑的教学方法。”

念念挑眉：“你要研究儿童训练？”

“嗯。”他放下杯子，“国家队的选材年龄越来越小，但基础训练方案还停留在十年前。”

念念点点头，突然想到什么：“那你要来看我的课？”

“对。”他直视她，“有问题吗？”

“没有。”她笑了笑，“就是提前说一声，我的学生可能会有点吵。”

陆承泽嘴角微微上扬：“我不怕吵。”

器材室的窗外，阳光渐渐明亮起来。念念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十点了。

“我该回去了。”她站起身，“下午还有课。”

陆承泽点头，送她到门口。

“对了。”他突然叫住她，“你的髋关节问题，最好做个详细检查。”

念念回头：“很严重？”

“不算严重，但长期错误的发力姿势会加重膝盖负担。”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条，“这是我同事的康复诊所，预约报我的名字。”

念念接过纸条，上面写着一个地址和电话号码。

“谢谢。”她认真地说，“我会去的。”

陆承泽“嗯”了一声，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然后转身回到器材室。

念念走出体育局大楼，阳光照在脸上，暖融融的。她低头看了看新冰鞋，又看了看手里的纸条，突然觉得今天运气不错。

下午两点，俱乐部的孩子们准时聚集在体工队冰场。小雅第一个发现念念的新冰鞋，兴奋地围着她转圈：“苏教练，你的冰鞋闪闪发亮！”

念念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新鞋子，待会儿试试滑起来怎么样。”

孩子们叽叽喳喳地换鞋时，冰场侧门被推开。陆承泽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笔记本。他今天穿了件深蓝色毛衣，看起来比早上随意许多。

小学员们立刻安静下来，好奇地盯着这个陌生人。

念念冲他挥挥手：“陆老师，你来啦。”

陆承泽点点头，在场边的长凳上坐下：“不用管我，你们按正常课程进行。”

念念转身对孩子们说：“这是陆老师，今天来看大家滑冰，要好好表现哦。”

小雅举手提问：“陆老师也会滑冰吗？”

陆承泽抬头：“会一点。”

“那你能做后内点冰跳吗？”另一个小男孩兴奋地问。

“小凯！”念念哭笑不得，“别为难陆老师。”

陆承泽合上笔记本，站起身：“想看？”

孩子们齐声欢呼：“想！”

念念还没反应过来，陆承泽已经脱下外套，换上冰鞋滑进场内。他的起滑姿势非常标准，几个简单的压步加速后，突然腾空而起——

一周、两周、三周！

完美的后内点冰三周跳，落冰时几乎没有声响，像一片羽毛轻轻触地。

孩子们尖叫起来，念念也忍不住鼓掌。陆承泽滑回场边，脸不红气不喘，仿佛刚才那个高难度跳跃只是随手为之。

“现在，”他看向念念，“该你上课了。”

念念笑着摇头，转身拍拍手：“好了，都看到了吧？想跳得和陆老师一样好，就得先练好基础滑行！”

孩子们热情高涨地开始训练，而陆承泽回到长凳上，打开笔记本认真记录。念念偶尔瞥他一眼，发现他的目光始终追随着学员们的动作，时不时写下几行字。

课间休息时，小雅蹭到陆承泽身边，好奇地看着他的笔记本：“陆老师，你在写什么呀？”

陆承泽把笔记本往她那边倾斜一点：“记下你们的滑行姿势。”

本子上画着简单的人体线条图，标注着每个孩子的重心和发力点。小雅睁大眼睛：“这是我吗？”

“对。”他指着一个图，“你的右肩有点歪，会影响旋转平衡。”

小雅扭头看向自己的肩膀，努力挺直身体：“这样对吗？”

陆承泽伸手轻轻调整她的肩膀角度：“再放松一点。”

念念走过来，正好看到这一幕。陆承泽指导孩子的样子很耐心，完全不像初见时那个冷冰冰的西装男。

“陆老师很会教嘛。”她递给他一瓶水。

陆承泽接过水，拧开喝了一口：“基础错误越早纠正越好。”

“那以后常来？”她半开玩笑地问。

陆承泽看着她，眼神认真：“好。”

念念愣了一下，没想到他答应得这么干脆。

下午的训练结束得比平时晚，孩子们依依不舍地和陆承泽告别。小雅甚至要求和他击掌：“陆老师，下周还来吗？”

陆承泽和她击掌：“来。”

等最后一个孩子被家长接走，冰场终于安静下来。念念长舒一口气，坐在长凳上揉膝盖。

“疼？”陆承泽问。

“有点。”她没否认，“今天示范动作多了些。”

陆承泽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热敷袋递给她：“微波炉加热过，温度应该刚好。”

念念惊讶地接过：“你随身带这个？”

“运动康复师的职业病。”他站起身，“我去关设备，你休息一会儿。”

看着他走向控制室的背影，念念把热敷袋贴在膝盖上，温暖的触感缓缓渗入皮肤。她突然觉得，这个突如其来的“合作”，或许会很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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