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要继续吗?”沈寂掂量着掌心那颗橘色篮球,眼底跃动着一种温宁从未见过的光芒,锐利而鲜活。
温宁下颌紧绷,汗水沿着她的脸颊勾勒出清晰的线条,最终滴落。她无法理解,那个平日里仿佛对周遭一切都漠不关心、安静得近乎懒散的沈寂,篮球技艺竟能达到如此程度。那些流畅的过人、充满巧思的传球、以及精准得令人咋舌的三分球,绝非一个终日沉浸在书本里的学霸所能轻易展现。
“你这个混蛋,原来一直都在装?”温宁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喘息。
沈寂并未直接回应,只是将篮球向上轻抛,又稳稳接住,动作间透着一种浑然天成的掌控力。就在那个瞬间,温宁心头掠过一个清晰的念头:她对沈寂的认知,或许肤浅得可笑。
“下半场,我会拿出全部本事。”温宁活动着手腕,目光坚定,如同磨砺出锋芒的刀刃。
体育馆顶棚的灯光倾泻而下,将少年少女的身影镀上一层青春独有的光晕。哨声再次吹响,两人几乎同时启动,冲向场地中央。这一次,温宁摒弃了纯粹依靠力量的打法,转而运用身体的灵活性与累积的技巧,像一道敏捷的影子,在对方的防守阵型中寻找缝隙。
沈寂的眼神彻底沉淀下来,专注异常,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汗水濡湿了镜片,顺着鼻梁下滑,他索性伸手摘掉了眼镜。那双极少完全暴露人前的眼眸,没有了镜片的遮挡,显得格外深邃,目光如实质般锐利,带着一股几乎令人屏息的压迫感。
“这才有点意思。”温宁接到队友的精准传球,利落转身,直接对上了沈寂的防守。他们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近到可以清晰感受到对方急促的呼吸,以及空气中混合着的汗水气味,交织出一种奇妙而紧张的氛围。
沈寂忽然笑了,那是一种温宁从未在他脸上见过的笑容——纯粹,不带丝毫平日的温和掩饰,甚至带着点难以言喻的兴味。“温宁,你真的很不一样。”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湖心的小石子,让温宁的心神微微一荡。就是这短暂的失神,沈寂手臂轻探,篮球已经易主。温宁心头懊恼,立刻转身追防,却发现沈寂并未急于进攻,反而放慢了脚步,似乎在刻意等待她跟上,才做出投篮的姿态。
“你——”温宁全力跃起试图封盖,却发现对方举起的篮球纹丝不动,仅仅是一个逼真的假动作。沈寂借着她起跳的空隙,身体轻盈地一转,从她的防守盲区切入。两人身体不可避免地接触,在那短暂的碰撞瞬间,温宁清晰地听到了沈寂胸腔里传来的心跳声,快速而强劲,擂鼓一般。
终场哨声尖锐地响起,悬挂的比分牌定格。结果并无意外,沈寂所在的队伍获胜,但分差仅仅维持在五分。
“表现不错,温野丫头。”沈寂随手接过队友递来的毛巾,擦拭着脸颊的汗水,语气里有种轻松的调侃。
温宁大口喘着气,狠狠瞪着他:“不准再叫我野丫头。”
沈寂走向她,停在她面前,忽然伸出手,指腹轻柔地拂过她额角沁出的汗珠:“你不是一直都是这样吗?从小到大,都是那个输了也不肯低头的野丫头。”他的动作带着一种异乎寻常的温柔,让温宁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
她猛地向后退了一步,脚跟却不慎撞到了场边的水瓶,身体一个趔趄。沈寂几乎是本能地伸出手臂,稳稳地扶住了她。指尖接触的温热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让两人同时僵住。
“你……没事吧?”沈寂的声音低沉下来,其中蕴含的情绪复杂难辨,让温宁心头一跳。
温宁迅速甩开他的手,仿佛被烫到一般,抓起自己的背包:“我警告你,沈寂,别以为篮球打得好就了不起。明天的数学考试,我绝对不会输给你!”话音未落,她已经转身,头也不回地冲出了体育馆,背影决绝。
身后,沈寂独自站在原地,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凝望着温宁消失的方向,眼神幽深,复杂的情绪在眼底翻涌,久久没有散去。
回到家中,温宁筋疲力尽地将自己抛进柔软的床铺,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反复播放着比赛中的片段。沈寂摘下眼镜后那双专注锐利的眼睛,他防守时近在咫尺的呼吸,还有那个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完全不同于平日的笑容——这一切都与那个总是克制内敛、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沈寂,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我到底在胡思乱想什么啊!”温宁烦躁地抓起枕头捂住脸,试图驱散那些画面,却徒劳无功。他替自己擦汗时指尖的触感,似乎还残留在皮肤上,温热而清晰。为什么心跳会那样失序?为什么脸颊会控制不住地发烫?
窗外夜色渐浓,清冷的月光穿透窗帘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温宁猛地坐起身,翻开数学课本,却发现那些熟悉的公式和定理此刻变得无比陌生,视线无法聚焦。明天就是重要的数学考试,她却满脑子都是沈寂在篮球场上的身影。
“该死的沈寂!”温宁低咒一声,用力合上书本,起身走到窗前。
对面的窗户依然亮着灯。隔着两家院落间的矮墙和沉沉的夜色,温宁看不清沈寂房间里的具体情形,只能隐约看到一个伏案的身影轮廓。
“这家伙,考前还这么用功……”温宁不屑地撇撇嘴,心里却莫名地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异样感觉。
第二天清晨,温宁顶着两个明显的黑眼圈走出家门。昨晚的篮球赛消耗了太多体力,加上一整夜的心绪不宁,她此刻只想快点结束考试,回家好好补一觉。
刚走出小区大门,就看到沈寂站在不远处的路口,晨光温柔地洒在他身上,勾勒出挺拔清俊的轮廓,他似乎正在等人。
“早。”沈寂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昨天球场上的一切激烈与暧昧都未曾发生。
温宁脚步一顿,有些意外:“你在等我?”
沈寂没有直接承认,而是递过来一个银色的保温杯:“喝点热水,考试别太紧张。昨天运动量大,注意补充水分。”
温宁下意识地接过保温杯,掌心立刻感受到熨帖的温度,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沈寂已经自然地转身,走在了前面,背影在清晨的阳光下显得修长而笔直,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光晕,让温宁看得有些失神。
“沈寂。”温宁鬼使神差地叫住了他。
他停下脚步,回过头看她,阳光透过镜片,让他的眼神显得有些模糊,但语气依旧平静:“嗯?”
温宁深深吸了一口气,那个盘桓在心底许久、几乎要将她淹没的疑问终于脱口而出:“你中考的时候,为什么要交白卷?”
沈寂沉默了几秒钟,视线没有落在温宁身上,而是飘向了远处晨曦微露的天空,声音轻得几乎要被风吹散:“因为……我想和你一起。”
这句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回答,却像一道惊雷,猝不及防地劈中了温宁。她彻底愣在原地,呆呆地看着沈寂重新迈开脚步、渐渐远去的背影,耳边只剩下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仿佛要跳出胸腔。
教室里,温宁茫然地盯着面前的数学试卷,每一个印刷的数字和符号都在眼前扭曲、变形,最终都幻化成了沈寂那句低语——“我想和你一起”。那句话太轻,轻得像一句随口说出的玩笑,却又太重,重得压在她心口,让她喘不过气。
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时,温宁才猛然惊醒,发现试卷上还有大片的空白。她懊恼地用力合上试卷,心里狠狠地咒骂着那个彻底搅乱了她心绪的罪魁祸首。
走出教室,一眼就看到沈寂被几个女生围在中间,似乎在耐心解答她们提出的问题。他依旧是那副温和有礼、从容不迫的优等生模样,与昨天在篮球场上那个眼神锐利、气场迫人的少年判若两人。
温宁心头莫名地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她加快脚步,只想尽快离开这个地方,却听到身后传来沈寂的声音。
“温宁!等一下!”
她停下脚步,不情愿地回头,看到沈寂快步追了上来,手里拿着她遗落在座位上的水杯。
“你的。”他将水杯递到她面前,指尖在即将触碰到她手指的瞬间,似乎有极其细微的停顿。
温宁没有接水杯,而是抬眼直直地看向他的眼睛,那双隐藏在镜片后的眼睛:“你到底想干什么?”
沈寂脸上的温和表情似乎凝固了一瞬,显出几分错愕:“什么?”
“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温宁努力压低声音,但语气里的火气却怎么也掩饰不住,“沈寂,如果你觉得这样很好玩,觉得戏弄我很有趣,那麻烦你以后离我远一点!”
沈寂眼中的光芒黯淡下去,镜片也无法完全遮掩那份失落:“你觉得……我在戏弄你?”
“不然呢?”温宁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冰冷的笑意,“从小到大,你不一直都是这样吗?表面上对我好,背地里却想方设法地让我难堪,看我出糗!”
沈寂脸上的表情变得异常复杂,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化为沉默。两人就这样僵持在人来人往的走廊上,周围经过的同学纷纷投来好奇探究的目光。
“温宁,”沈寂终于再次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和坚定,“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戏弄你。”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带着一丝近乎笨拙的坦诚,“我只是……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才能靠近你。”
这句话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猛地撬开了温宁心中某个被尘封已久的角落。那些被刻意遗忘的记忆碎片瞬间涌上心头:小时候,每年生日都会收到的匿名礼物,总是她心心念念却从未对人言说的东西;每次不小心磕碰受伤,身边总会莫名其妙地出现创可贴或消炎药膏;甚至在她一个人偷偷躲在旧球场练习投篮到筋疲力尽时,也总能在篮筐下发现一瓶尚未开封的运动饮料……那些她一直以为是巧合或是恶作剧的事情,此刻似乎都有了源头。
“那些……都是你做的?”温宁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充满了难以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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