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七个∞符号在地面流动，蓝光将我的影子撕成碎片。脚步声从不同方向逼近，靴底碾过神经纤维般的导管，发出黏腻的挤压声。我后退时撞上中央数据球体的基座，后背传来金属的寒意。

"同步率97.3%。"最左侧的载体抬起注射器，针尖滴落的蓝色瓦解剂在地面蚀出小坑，"清除程序启动。"

她们有着和我相同的脸，但眼白泛着不正常的蓝光。右侧载体突然加速，注射器划破空气的尖啸刺痛耳膜。我侧身闪避，针头擦过脖颈，带出一线温热。

中央球体突然爆出刺眼白光。母亲的身影出现在透明舱室里，双手贴着玻璃，嘴唇开合。所有载体同时僵直，像被按下暂停键的提线木偶。

"这不是观测站..."第七个载体突然抓住我的右臂，她的指尖渗出蓝色液体，"是记忆熔炉..."

球体投影骤然扭曲。母亲被困的画面切换成实时影像——她正在某处狭窄空间里重复唇语："Y-714...活体服务器..."第六个载体突然暴起，注射器直刺我太阳穴。

第七载体猛地将我推开。五支针管同时扎进她的脖颈，蓝色液体注入血管的瞬间，她的皮肤像被点燃的纸，从接触点开始结晶化。

"最高权限..."她碎裂的瞳孔里闪过数据流，爆开的结晶碎片在空中组成三维坐标。其余载体像接收到错误指令的机器人，动作突然变得卡顿。

我的右臂不受控地抬起，液态金属与数据球体之间拉出电弧。母亲的声音直接在颅骨内震荡："销毁核心...才能终止..."

球体表面裂开蜂窝状的孔洞，探出神经束缠住我的手腕。剧痛中，婴儿时期的记忆碎片喷涌而来——戴着∞标记手套的手将哭闹的我塞进00号舱体，母亲的声音隔着玻璃模糊不清："七个终端...防火墙..."

"验证通过。"机械女声响起时，整条右臂已经变成深蓝色晶体。控制台迸发的电弧在地面犁出焦痕，六个载体突然集体跪倒，后颈浮现出闪烁的"ERROR"字样。

第七载体的残骸正在汽化。最后一块结晶碎片融化前，突然折射出母亲实验室的影像：七个培养舱环绕着中央立柱，最小的舱体标签上写着"00-BAK"。

右臂结晶突然刺入球体深处。警报声中，天花板开始剥落金属碎片，露出后面蠕动的血肉状组织。六个载体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皮肤下的蓝光变得忽明忽暗。

"记忆覆盖即将完成。"最靠近的载体嘴角裂开，露出不属于人类的微笑，"你才是病毒。"

球体内部传来玻璃碎裂的脆响。母亲最后的影像被血红色警告覆盖：「核心熔毁程序已激活——剩余时间04:17」。我拽着被神经束缠绕的右臂，看到结晶层正顺着肩膀向心脏蔓延。

第六载体扑来时，我的右手自动挥出。蓝色晶体划破她脖颈的瞬间，所有载体同时捂住同样的位置跪倒。她们皮肤下浮现出和我右臂相同的纹路，像被传染的瘟疫。

通风管突然爆裂，喷出的蓝色雾气中浮现林小鱼的半透明残影。她抓住我结晶化的手指，指向正在崩塌的西北角墙体："气象站天线...核心..."

七个∞符号突然亮起刺目红光。载体们发出整齐的电子音："防火墙即将重启。"她们的身体开始分解，像被无形橡皮擦抹去的铅笔痕迹。

我撞开正在汽化的第三载体，朝林小鱼指引的方向狂奔。右臂结晶不断剥落，碎片在地上组成闪烁的箭头。身后传来建筑结构断裂的轰鸣，整面墙像被巨兽咬碎的饼干般塌陷。

拐角处突然冲出满身是血的金桔。她手里的电磁干扰器冒着烟，另一只手的绷带渗出蓝光："活体服务器在——"

天花板砸下来的金属梁截断了她的话。我扑过去时，她的瞳孔已经扩散，最后吐出的气息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霜，隐约是个"7"的形状。

右臂突然自主行动，结晶指尖刺入金属梁。蓝光顺着纹理蔓延，在表面蚀刻出立体地图：三层地下结构，最深处标着血"Y-714"。

整条走廊开始倾斜。我扒住墙面的神经纤维稳住身体，看见六个载体的残骸正被地面吸收。她们的蓝眼睛漂浮在半空，组成倒计时数字：03:59。

林小鱼的残影突然实体化，结晶化的左臂指向通风口："她们在重组..."她的声音带着电子干扰的杂音，"七个终端...共享..."

通风管盖板突然炸飞。生物老师的身影从里面钻出，她半边脸已经晶体化，手里的激光手术刀刻着∞标记。林小鱼猛地将我推进相邻管道，自己手术刀贯穿胸口。

"去找..."她碎裂成蓝色光点前，手指划过我右臂的结晶，"...最初的..."

管道像肠道般收缩挤压。生物老师的咆哮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液体流动的黏稠声响。右臂结晶在黑暗中发亮，映照出管壁上密密麻麻的刻痕——全是不同字迹的"00"。

前方出现微光。我手脚并用爬过去，发现出口被七个∞符号组成的屏障封锁。透过半透明的蓝光，能看到里面悬浮着七个培养舱，中央控制台上方投影着母亲的三维影像。

右臂突然传来撕裂般的疼痛。结晶层剥落处露出皮肤，上面浮现出与培养舱标签完全相同的条形码：00-00-00-00。

我盯着屏障上闪烁的七个∞符号，右臂结晶突然发出高频蜂鸣。培养舱里的母亲影像突然转向我，嘴唇开合的速度加快了三倍。

"来不及了..."结晶层蔓延到锁骨时，我突然听懂了那些唇语。右臂自动挥出，蓝色晶体在屏障上撕开一道裂缝。扑面而来的冷空气里带着培养液特有的腥甜，七个舱体在气雾中微微晃动。

最靠近的00号舱突然爆裂。玻璃碎片划过脸颊的瞬间，我看到了三岁时的自己——正隔着舱壁拍打玻璃，而现在的我站在舱外。这种时空错位的眩晕感让胃部痉挛，直到第六载体从背后袭来的破风声将我拉回现实。

"你才是备份。"她嘴角挂着机械性的微笑，注射器直插后颈。我侧身闪避时，结晶右臂突然180度反折，五指刺入她咽喉。六个载体同时发出电子噪音般的惨叫，皮肤下的蓝光剧烈闪烁。

控制台突然投影出全息键盘。母亲的声音混着电流杂音："输入终止代码...Y714..."我扑向键盘时，第二载体甩出的导管缠住脚踝。地面突然倾斜45度，撞碎的显示屏碎片在掌心划出十字伤口。

血珠滴在键盘上的瞬间，整个空间突然静音。所有光源同时熄灭，只剩下我右臂结晶发出的幽蓝微光。黑暗中响起液体流动的黏腻声响，像有无数条蛇在墙壁里穿行。

"记忆覆盖98.1%..."机械女声从四面八方压来。突然亮起的应急灯下，我看见自己的影子正在分裂——七个黑影从地面站起，轮廓逐渐清晰。

通风管传来金属变形的呻吟。金桔的尸体突然抽搐着坐起，被结晶化的右手抓住脚踝："核心在..."她喉咙里发出液体晃动的咕噜声，"...你里面..."

整面西墙突然坍塌，露出后面巨大的生物组织。跳动的血管状导管中，我看见无数个自己的脸在液体里沉浮。最近的培养舱突然发出气压释放的嘶响，舱门缓缓开启。

"选择吧。"母亲的身影出现在空舱前，她的投影开始像素化，"进去...或者销毁..."

结晶已经覆盖到下巴。我抬起右手，看见掌心浮现出和母亲完全相同的条形码。背后传来载体们整齐的电子音："系统即将重置——"

通风管突然喷出浓稠的蓝雾。林小鱼的残影在雾中凝结实体，结晶化的左手指向自己太阳穴："这里...才是真正的..."

她的身影被第六掷出的手术刀击散。我扑向控制台时，整个天花板突然下压，金属梁擦着耳廓砸进地面。母亲的全息影像开始扭曲，变成不断跳动的红色警告：

「最终指令确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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