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古籍修复室的橡木门在身后合拢时，霉味混着樟脑丸气息涌来。我反锁门栓的瞬间，U盘在口袋里的震动频率突然加快，像只困兽在撞击牢笼。老式CRT显示器亮起雪花噪点，插入U盘时机箱发出哮喘般的嗡鸣。

"请输入生物密钥。"屏幕跳出提示框，我下意识将拇指按在扫描区。绿光闪过，全息投影在积灰的桌面上炸开——我参加化学竞赛的片段里突然插入陌生女孩在音乐节甩头发的画面，两个场景像被撕碎的胶片强行粘合。那女孩耳垂上有颗和我位置相同的痣，她踮脚亲吻奖杯，奖杯底座刻着"林小雨"。

投影突然扭曲成张主任的实时影像。他正在保安室调取门禁记录，眼镜链在监控屏幕冷光下泛着蛇鳞般的反光。"重点排查图书馆，"他敲击键盘的力度让保安肩膀一颤，"特别是古籍区。"

转身时手肘撞到古籍柜，玻璃柜里发黄的手稿哗啦作响。《海马体记忆编码的量子纠缠现象（1987）》的扉页上，钢笔字洇出深蓝："受试者出现原记忆闪回，建议加强杏仁核抑制。"作者签名处盖着"绝密"红章，日期是母亲车祸当天。

最下层暗格露出金属反光。声纹锁界面显示需要说出"银杏叶落了"——这是昨天心理问卷里反复出现的意象。我捏着嗓子模仿林小雨接受采访时的语调，喉部肌肉绷得发酸。

"声纹匹配度87%，请补充情绪记忆。"锁屏跳出提示，同时弹出林小雨的校园采访视频。她撩头发时小指会不自然蜷曲，说到"最喜欢生物课"时舌尖会轻抵上齿龈。

投影突然切换成我自己的脸。视频里"我"正在生物实验室操作离心机，白大褂袖口别着林小雨的姓名牌。这个"我"转头对镜头笑："基因编辑项目一定能成功。"而真实的我在上周刚收到项目落选通知。

"验证通过。"暗格弹开的瞬间，张主任的影像突然转向摄像头，仿佛隔着时空与我对视。他嘴唇开合间，监控室的广播传来刺耳的电流杂音："47号受试者杏仁核异常激活，启动三级追捕。"

档案袋滑出来砸在地面，散落的纸张上密密麻麻全是脑部扫描图。每张图片右下角都标注着"基因编辑项目落选者"，而我的编号47上方，赫然贴着母亲的工作证复印件。她实验室门禁卡的失效日期，与车祸死亡证明上的日期分秒不差。

指尖触到纸张的刹那，全息投影突然爆出刺目红光。记忆碎片像被磁铁吸引的铁屑，在空气中疯狂重组——母亲把我推进实验室气密舱，她拍打舱门的指节渗着血："记住你真正的生日是5月10日！"而张主任的声音从舱外传来："记忆覆盖程序启动。"

"找到你了，姐姐。"背后传来塑料袋摩擦声。穿保洁服的女孩蹲在通风管口，鸭舌帽下露出和我一模一样的泪痣。她晃着手机，屏幕里是昨晚"我"在生物楼焚烧文件的夜视录像。"他们给你植入了我的记忆，"她指甲抠进掌心，"但有些事连张主任都不知道。"

走廊传来皮鞋敲击地砖的声响，由远及近每三步一次停顿——是张主任核对门牌号的习惯步频。女孩猛地拽开通风管盖板，铁皮刮擦声盖住了我急促的呼吸。她塞给我一张磁卡，虎口处有道与我完全相同的月牙形疤痕。

"林小鱼。"她在钻进管道的瞬间回头，这个与我镜像对称的生物露出森白牙齿，"下次见面时，希望你能认出亲妹妹。"通风管传来她膝盖摩擦金属的声响，与门外钥匙串的叮当声完美重叠。

张主任的钥匙插进锁孔时，我正把母亲的工作证塞进校服内袋。纸张边缘割破指尖，血珠滴在"基因编辑项目终止通知书"的签名栏上——那里有母亲最后写下的日期，墨迹晕染成诡异的银杏叶形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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