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猛地睁开眼睛，六点半的闹铃正在床头柜上震动。右手习惯性地往声源处摸索，指尖碰到冰凉的手机边缘时，一阵异样的和感顺着神经末梢窜上脊背。这感不对——我的手机壳明明是磨砂材质，现在掌心里却是光滑的曲面玻璃。

锁屏亮起的瞬间，喉咙像被无形的手扼住。屏幕上穿着蓝白校服的陌生女孩对着镜头比耶，马尾辫的发梢扫过左肩的校徽，背景里操场边的梧桐树分明就是我们学校那排歪脖子树。指纹解锁的图标在闪烁，我鬼使神差地将拇指按上去——"咔嗒"，主界面流畅地展开。

"这不可能......"相册里整齐排列着上千张照片，最新一张是今晨六点在小区健身区拍的晨跑自拍。照片里的"我"额头挂着汗珠，对着镜头露出虎牙。往下滑动，上周的班级春游合影中，这个叫林小雨的女生站在第三排正中央，被左右同学亲热地搭着肩膀。

我跌跌撞撞冲进卫生间，镜面被晨光镀上一层冷色调。镜中人瞳孔骤缩，那张属于"林小雨"的脸也跟着露出惊恐的表情。手指颤抖着触碰面，镜中人的指尖我的在虚空中相抵。右眼角那颗淡褐色的泪痣，我昨天洗脸时绝对没有见过。

书包被粗暴地掀翻在床上，课本扉页全都写着工整的"高二（3）班 林小雨"。当翻夹层时，金属笔杆在晨光中闪过一道冷光——那支万宝路星际行者钢笔，去年生日父亲特意从德国带回来的限量款，正安静地躺在数学书和英语词典之间。

"小雨！豆浆要凉了！"母亲的敲门声惊得我摔了手机。她推门进来时，我正死死攥着钢笔和学生证。"又磨蹭，"她弯腰捡起手机递过来，"你们张主任刚发信息说今天要提前到校。"

梳妆台上摆着翻开的日记本，最新一页写着："5月17日，基因编辑实验数据已提交，张老师说保送初审结果今天公布。"字迹工整得刺眼。我抓起上周的物理笔记对比，笔迹鉴定APP的分析曲线几乎完全重合。

手机突然在掌心震动，来电显示"张主任"。接通后免提里传出带着回音的男声："林小雨同学，恭喜你的CRISPR基因编辑项目通过清华保送初审。评审组特别赞赏你关于sgRNA优化那部分创新......"

我盯着书桌上那沓实验数据，最后一页的署名栏里，"林小雨"三个字力透纸背。那些熬三个通宵整理的色谱图，此刻在晨光泛着淡蓝色的荧光。窗外传来小区班车的喇叭声，母亲在玄关催促："小雨，你的培根煎蛋要凉成橡皮了。"

餐桌上，母亲把剥好的水煮蛋放进"我"的碗里。"今天模拟考别紧张，"擦掉我嘴角的豆浆沫，"你爸出差前说这次保送......"她的声音突然被耳鸣盖过。我低头看见自己的右手正用筷子尖在煎蛋上划出DNA双螺旋的图案——这是思考时养成的坏习惯。

校服口袋里的学生证硬得硌腿，照片上女孩的酒窝在若隐若现。班车后座几个女生热情地招手："小雨！这边！"她们自然地给我让出靠窗座位，后排男生探头过来："上周演唱会安可曲你录到了吗？"

我摸出手机，相里赫然多出十几张演唱会现场图。最新收到的微信群消息还在跳动：【3班缺勤统计】林小雨5月10日下午请假记录已由班主任确认。那天我确实逃课去了体育馆，但记忆中观众席里根本没有这些正冲我微笑的同班同学图书馆的查询系统显示"林小雨"借阅过《基因工程原理》，归还日期是昨天。当我把食指按在指纹识别区时，绿灯亮起的提示音惊飞了窗台上的麻雀。借阅历史里密密麻麻全是生物专业书籍，最上方那本《CRISPR-Cas9技术详解》的书页间，还夹着我常用的荧光索引贴。

实验楼走廊的公示栏贴着保送初审名单，林小雨的名字后面跟着我的课题名称。储物柜里，白大褂胸牌上的照片不知何时变成了马尾辫女孩。更衣镜反射出我煞白的脸色，身后传来张主任的皮鞋声："林小雨，九点整来我办公室拿推荐表

生物实验室里，我的专属座位上的离心机还在运转。打开需要指纹识别，桌面是上周班级春游的合影。点开命名为"最终数据"的文件夹，修改日期显示是昨晚23:47——那正是我合上电脑的时间。

储物柜最发现一个牛皮纸袋，里面装着我的原版身份证和学生证，所有照片都变成了曝光过度的灰白色。纸袋背面用铅笔写着潦草的字迹："当两个现实发生叠加，观察者效应会迫使波函数坍缩。"这行字下面画着双螺旋纠缠的简笔画。

下课铃响时，手机日历的提醒事项突然弹出："17:30 心理辅导室 咨询"。咨询记录表从书包里滑出来，前两次的记录详细描述了"林小雨"对身份认同的困扰。最后一页的评估结论栏里，红色印章盖着"现实感正常"四个字。

夕阳把走廊分成明暗交织的格子，心理咨询室的门牌在光影交界处闪烁。我握上门把手的瞬间，听见里面传出张主任的声音："......记忆移植项目的伦理审查必须......门轴转动声中断了谈话，坐在转椅上的女医生转过头，她胸前的工牌在夕阳下反着光："林小雨？我们约的五点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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