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歌行-锦瑟华年

萧楚荷本打算回房歇息，这些时日她暗中操持了不少事，不管是天启城的谋划还是她身体的恢复。

当年那个出手拦车的人重创了她的经脉，却并未真能废了她的武功。在那一击来临的时候，她凝聚了全身的内力加以维系，才总算不至于成了一个废人。但哪怕如此，她依旧受到了重创。

全身的内力都萦绕在经脉处滋养保护，导致她不能轻易动用内力，否则原本尚能维持的平衡就会被打破，那个时候她的境地可就真的是命悬一线了。司空长风俨然看出了这一点，不然也不会为此发愁。

疾病伤痛他尚能运作，可这种情况他能怎么办？最后，他也只嘱咐她多加运动，促进血液循环，并言明他会寻找帮助她的法子，护住乃至治愈她的经脉。

对于这件事，萧楚荷没有抱着多少的期待。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早就习惯了这种情况。曾有许多次怀揣期许，最终都以失望告终。

她不打算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曾经拯救她的是她自己，如今她能依靠的也只有她自己。自己求来的结果，才不是虚幻的。不然把筹码压在别人身上，最终的结果岂不是由别人来决定？她不喜欢这种失控的感觉，她要掌握住自己的一切。

一朵自砖缝中挣扎长出的鲜花迎风摇曳，它是那么娇弱又不起眼，好像把它放在万千花丛里，都让人找不到它的身影。

可它的生命力是如此旺盛，昂首的样子好似要睥睨万物，硬生生让人瞧出了一股子骄傲的滋味。

萧楚荷莞尔一笑。迈出的步伐自它身旁掠过，没踩到它丝毫的枝芽花叶。

只是下一瞬，她的注意力就被不远处自苍山涌动而起的气浪引了过去。

她那双生的精致的柳叶眉微微蹙起，无端含起几分忧愁，像是风中轻摇的柳枝，更像是矜贵秀美的琉璃。

她收回视线，向着娇花伸出的素手浮起点点荧光，落在那花瓣上使其光彩更甚。若是细看，还能发现花朵整体都比先前健康美丽的不少，还长高了几分。

末了，她最后看了眼它，敛去目光翩然离去。方向赫然是那尚不平静的苍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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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无桀持剑与宋燕回对峙，周遭繁华围簇，同样纷飞的是他脑海中的思绪。

拔出这一剑时，他想着的是要保护师父不受侵扰，又不自禁想到了之前与唐莲的谈话。

「“大师兄，怎么就你一个人来了？”雷无桀躺在树上，撇头注视着走来的唐莲。这些时日他在苍山随李寒衣习武，虽然不曾言明，但一直都记挂着山下那个姑娘。他当初心烦意乱，一大早就跑去了苍山，等冷静下来以后又有些后悔。

不管未来是否分别，都应当把握当下啊，怎么能因还没发生的事就胡思乱想。他自觉应是伤了她的心，毕竟这一次他不告而别。当看见唐莲只身前来时更加失意，“她…是走了吗？”

唐莲一挑眉，顿觉不需要自己来抛砖引玉挑起话头，也隐约明白了雷无桀这小子那时的缘由。

“你害怕她离开，为什么？”

雷无桀苦着一张脸，扯了扯嘴角：“她当初跟我来雪月城就是为了看遍江湖景色，如今到了雪月城，她还能停留多久呢？”

唐莲背着手，含笑看他，目光隐约掺杂着些许揶揄：“所以，你为什么不希望她离开？”

闻言，雷无桀一怔，脑海里好像闪过什么，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好像有一团摸不清的迷雾遮蔽，叫他看不清真相。

“因为…她对我好，我把她当朋友。”他垂下眼睫，握着剑柄的骨节泛白。

唐莲不置可否，继续道：“她怎么对你好了？”

“在雪落山庄的时候她能发觉我囊中羞涩，借着答谢的名义免去我的开销，还给了我好多梅花肉。可明明她自己本事过人，我过后才明白，或许她根本不需要我帮忙。”雷无桀放松下来，躺在树枝上看着天空，“破庙生火时，她会照顾我。面对月姬和冥侯的时候，明明我们相识不久，她也依旧愿意出言相助。在大梵音寺的时候，她也愿意保护我…太多太多了，多的我一时半会都说不完。”

他抱着臂，陷入了思绪中：“每一次在我以为要摔在地上的时候，她都能接住我。每一次我陷入危险的时候，她都能及时赶到。我被人绑在树上危在旦夕，她不顾自身安全也要站出来。

更重要的是，她本身便是个极好的人。她看得见苍生疾苦，我见义勇为惹了祸她从来不怪我，还会夸赞我心有大义。我师傅用了月夕花晨，她能考虑到这一剑对普通人带来的影响。 ”雷无桀心里涌上的千言万语太多了，让他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

“哦～总而言之，萧瑟姑娘在你心里千般好，是吧。”唐莲面上笑意愈浓，看着雷无桀就像是看着一个情窦初开的小辈。

雷无桀也不知怎么回事，听了这话反而激动起来：“难道阿月不好吗？！”

“好好好！”唐莲见势不对，立马顺毛，见人平静下来以后又上前几步，“那她这么好，你真的把她当朋友？”

雷无桀像是看傻子似的看向唐莲：“难不成我还把她当仇人吗？”

唐莲：“……”好气，但这是自家孩子，还没开窍的，不要气，气坏无人替。

“我的意思是，她对你这么好，你真的只把她当朋友吗？人与人之间的情感有很多种，亲情、友情、爱情，你亲近她、在乎她，就是把她当朋友吗？”」

种种谈话，如雷贯耳，将那时的他震在原地，让他原本平复下来的情绪变得比之前更加慌乱。可那云开雾散般的心又无时无刻不再向他传递着一个答案。

“你这一招，学的是你师傅的月夕花晨？不过你却不像你师傅似的引来满城飞花，反而是凭内力化出，倒是巧妙。”宋燕回一剑震开他，投去的目光格外欣赏，“是个有灵性的。”

那一剑，四泄的内力刹那化为灼灼花瓣，好似鲜血般赤红妖冶，点点绿色的流光穿梭其间，几乎勾织了一个绚烂玄妙的花海星河。即便是脱力消散，也是化作荧光飞向天际，极尽温柔，蕴含着难以言说的美感。

雷无桀竭力平复着杂乱的呼吸，看着宋燕回的目光仍旧倔强。他握着剑柄的手已然颤抖，境界的差距和使出的那一招几乎花光了他所有的力气，若是对方再次出手，他怕是无法抵挡。

“你这一剑，可有名字。”宋燕回并未过多关注他的状态，注意力还放在他使出的那一剑上。而听了这话的雷无桀反是收紧了握剑的手，凌厉的眉眼柔和一瞬：“我这一剑，剑名，锦瑟华年。”

宋燕回略微侧目，发现了什么似的笑道：“小子，你有心上人了？”他也不等雷无桀回答，自顾自道，“难怪我能从你那一剑的刚猛中感受到暗藏温情，怕是因为你悟出这一剑的机缘就在于你那心上人吧。”

“真是可惜了，你这一剑，应该让你的心上人好好看一看才对。”

雷无桀面上火烧一般，有些气急败坏：“还打不打了！怎么你这长辈还为老不尊，盯着小辈的感情不放。”

被人这么冒犯，宋燕回也不生气，反而更来劲似的笑了几声：“你这样也好。到底是年轻人，还有大把的时间去体会爱情的滋味。”他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眉眼有一瞬间的黯然。

“他刚才的话你没听清吗，没听清的话我再重复一次。”突如其来的声音响起，宋燕回一惊，转眸看向了一旁的树林暗处，没注意到雷无桀那僵住的身形。

像是被放了慢动作一般，雷无桀有些生硬的转头注视着那渐渐靠近的绰约身影，在那熟悉的背影挡在身前时，他都不曾发觉自己早已眼含泪水。

“为老不尊的家伙，几次来找二师尊比武都败在她的剑下，难道你真的执迷不悟。”此刻的萧楚荷不知为何不复从前的温和，反倒多了几分咄咄逼人的刻薄。

“昔日的宋燕回与尹落霞截断江水，拯救无数百姓，这也成为了江湖上广为流传的佳话。而如今的宋燕回几战几败，是成了活脱脱的笑话吧。”

宋燕回恼羞成怒，看着萧楚荷又急又气：“你！”

雷无桀见状把剑一横，自身后持剑护住了她，看着宋燕回的目光危险的像是一只被冒犯了的猛虎。

萧楚荷感受到身前剑刃反光后微微勾唇，看着宋燕回的姿态不曾放松：“当年的宋燕回拔剑是为了什么，如今的宋燕回拔剑又是为了什么？或许你当初不能理解为何与尹落霞走到这个地步，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不能想明白吗。”

她说完这话递给雷无桀一个熟悉的玉瓶，目光落在身后某处一瞬，便拉着身后的人离去，并未在意那震撼迷茫的宋燕回。

“还比吗。”平静的近乎冰冷的女声响起。良久，那一瞬间好似沧桑了许多的男人叹道：“不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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