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歌行-锦瑟华年

初晨的薄雾醉人，将不远处的风景都笼罩模糊起来，唯有靠近它时，一切才逐渐明晰起来。

这样岁月静好的氛围让人不由得沉静下来，鸟儿飞过的轻啼、花蕊托举着的露珠、风过时树叶的沙沙作响…那是一种无法言语的自由惬意。一阵香风悄无声息的蔓延，萧楚荷姿态娴雅，裘袍轻拂过地面上的娇花，予人说不出的柔软。她看着四周双眸漫不经心，实则身心都已然寄托于眼前的山水之中。

她虽是公主，但被萧若瑾寄予了厚望，生来便承载着万千宠爱。君子六艺、琴棋书画，男儿会的她会，男儿不会的她也会，治国纲要、行军兵法她也多有学习。在她看来，有的东西她可以用不上，但她不能不会。因着早早就清楚皇室必然要有一场夺嫡之争，她志不在此，于是有意收敛些许锋芒，但也始终对自己要求严苛，礼仪涵养是被她刻在骨子里、日久天长浸润出来的。

在这般环境下养出来的贵气，是卸了裙罗钗环都无法遮蔽掩盖的。也难怪雷无桀会对她的身份起疑。

“为什么要得到一个答案呢？反正萧老板对咱们是不会有恶意的。”自从知道萧楚荷是一家客栈老板以后，无心就总是这般称呼她。

雷无桀撇了他一眼后便盯着萧楚荷，心里莫名觉得对方在给他挖坑：“我又没说是觉得阿月对我们有恶意。我只不过是好奇而已。”说着，他又哼了无心一下，“阿月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了！就算你是个坏人，阿月都不会是坏人的。”

闻言，无心饶有兴致的看向雷无桀，也没心思计较他后面的那句话：“哦？你倒是说说，在你心里，萧老板是什么样的人啊？”

不出无心所料，雷无桀的脸带着脖子很快就红的跟水煮似的。他手足无措，看天看地就是不好意思看身旁那也等待着他回话的姑娘，生怕别人瞧不出他的心思：“阿月…阿月那肯定是…”

“你不会就顾着人家好看了吧？”

这句话说的雷无桀吹胡子瞪眼的：“怎么可能！我才不是肤浅的人。更何况，阿月的幽姿逸韵、聪慧机敏显然是在容色之外。只看她外在的皮囊实在是对她才华和品格的轻视。”

“和一个人相处，不应该看她长的是什么样子，而应该看她做了什么。所谓的人际往来，本身就是心与心的接触，长的丑的未必就是小人，长的好的也未必就是君子。在这世上，又不是没有容貌出众却为人狠辣之辈。”

雷无桀说的坦然，念及此处还不忘指了指身旁有些怔愣的无心。不知何时，三人已经停下了脚步：“再说了，我愿意和你一起同行，也不是因为你的外表啊，只是因为我的心告诉我，你不是个坏人，你的所作所为都没有伤害到我们，先前甚至还出手相助，不然我们受的伤可能远不止这些了。”

萧楚荷沉默的看着他，那一向用来掩饰情绪的笑意也不自觉的淡了下去。

雷无桀的话有些出人意料，但又在情理之中。他本身就是极为通透、极为赤忱的人。世间污浊，但无法将他那干净的灵魂同化。

怎么能不吸引人呢？站在他的身边，甚至有些叫人自惭形秽。

萧楚荷想的出神，一旁的无心也有所触动：“可以啊，你平时瞧着呆呆的，没想到脑袋还是挺灵光的。”无心笑的有些欠，这话语也有些不太客气。但只有他自己和萧楚荷知道，其实雷无桀的话早就打动了他们的心。

“我本来就聪明好吗！我才不笨。”雷无桀气急败坏的就想和无心掰扯掰扯，偏偏那个臭和尚笑吟吟的转过身去看向四周有些荒凉的地段：“真是奇怪，去往于师的官道不说是来往繁华，也不至于一个人都没有啊。”这般说着，无心倒真有些为此发愁了。

“难不成于师出了什么大变故？”

雷无桀的思绪很快被他带着跑，只是他下一瞬说出的话让他先前表现出来的聪慧变得更加睿智：“会不会是官道改道了？”

萧楚荷心中一梗，移开目光，忍了又忍最终还是一巴掌拍上他的后脑：“你当官道是河道吗？说改就改。”

雷无桀捂着有些疼的脑袋，也不生气，反而看着她笑意粲然，眼睛亮的像是盛满了星子。

无他，萧楚荷最先袭上他感官的并非是落在他头上的巴掌，而是那盈袖的暗香，摄魂酥骨，让他迷了神，倒让后面的疼痛变得无足轻重了。更何况，她并没有用多大的力，倒像是刻意收敛着不让他难受。

于是，无心就诡异的发现被拍了一巴掌的雷无桀不仅笑的像个傻子，脸还诡异的红了起来。

无心：这是惩罚他吗？这分明是奖励他吧。

他突然觉得自己有点亮是怎么回事？

无心不着痕迹翻了个优雅的白眼：“可我们这一路，都是按照地图上走的，不可能走错啊。”

萧楚荷狐疑的接过地图，没一会儿就不出意外的两眼一黑，一时间有些诡异的沉默：“我们确实是按照地图走的，但是你把地图拿反了。我们这条路在地图上没有标注，恐怕就是旁人走出来的野路罢了。”

她有些头疼的将地图还给无心，心情复杂的看了眼雷无桀，又看了眼无心，最终还是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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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萧楚荷睁开双眸，不见丝毫睡意。她从先前雷无桀为她精心铺垫好的干草上起身，理了理裘衣以后注意了一下那小夯货的状态，确定他躺在那长椅上依旧睡的不错时有些无奈，但也放了心。

“白天的时候，是百晓堂的记号吧。”明明是疑问句，但无心的声音十分笃定。萧楚荷的脚步一顿，微微侧首看向走过来的身影。

他面上笑意盎然，在她的注视下瞥了眼雷无桀：“这傻小子可舍不得你。别这一去，就不回来了。”

此时的萧楚荷并不见平时语笑嫣然的模样，那双淡漠的秋眸更给她的容颜添上几分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那欺霜赛雪的美人面也只有在听到雷无桀时才略微动容：“若是一去不归，反而平白惹人生疑。”

“可你知道他不会怀疑你的。”无心眼底戏谑，“他只会想，他的阿月是不是遇上了什么麻烦，是不是被逼无奈离开了。说不定他还会怀疑是不是我做了什么，然后在接下来的路上一直念叨着他的阿月。”

萧楚荷眼底蓦然泛起细碎的光芒，那唇角也不自觉的略微勾起：“什么你的他的。我只属于我自己。”

“话是如此。”无心抱臂微微歪头，看着她的目光带上了几分欣赏，“但，萧老板，你有点口是心非。”

萧楚荷唇边的弧度愈深，只是再度看向无心的眼中透着几分危险。无心告饶的举起双手：“我不说了，你早去早回。”

萧楚荷这才收回视线，莲步轻移，一点一点的走入黑暗之中。看着她的背影，无心心里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总觉得她有时，会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孤寂。曾经在朝堂之上据理力争的姑娘，却沦落到这般地步。或许当初被反驳、被呵斥，举头四顾无人能助的她，便是这样孤勇无畏的模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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