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勉强挤了一丝笑容道:“玫贵人,外头的闲话你别去乱听!朕不来看你,是为了你安心养好身体!”
玫贵人白蕊姬不依不饶,依旧哭泣不止道:“臣妾哪里还能养好身体?即便臣妾幽居在永和宫里,也能听见宫墙外头的议论。皇上连那孩子一面也不让臣妾看一眼便下葬了,臣妾真的不能安心啊!”
皇上为玫贵人白蕊姬的哭声烦躁,喝道:“王钦!”
王钦紧赶着从外头进来道:“奴才在。”
皇上冷冷道:“立即去彻查宫中在散布玫贵人生下的是个妖孽的谣言,一旦查到,无论是哪个宫里的,立即送进慎刑司发落。”
皇上这话口气虽冷,但目光更是锐利,只逡巡在王钦面孔上,逼得他渗出了一脸冷汗,忙撑着拂尘道:“皇上放心,奴才立刻去查。”
皇上轻轻“嗯”一声,看向白蕊姬道:“玫贵人,这样够了吗?”
玫贵人白蕊姬顺从的点点头,楚楚可怜道:“臣妾谢皇上为臣妾和孩子做主。”
如懿看不得白蕊姬一好些就在自己面前勾搭皇上,出声道:“玫贵人,旁人怎么样的揣测传播谣言,其实都不要紧。你是孩子的生母,你自己这样揣测你的孩子,存了疑心为此赴死,岂不是坐实了关于孩子的谣言。皇上已经为你做主了,你就好好的活下去吧。”“
皇上同样道:“娴妃说的对。朕只告诉你,那个孩子已经回不来了,人死如灯灭,你寻了短见,不出几年这宫里谁也记不得你和那孩子。” 皇上说完再无二话,甩开玫贵人白蕊姬起身离去。
皇上离开,皇后富察琅嬅也不愿枯坐在这儿,紧紧跟上皇上走了。
如懿也想走,只是见雨然和晞月一个喝茶,一个吃点心好不自在,扯着嘴角问道:“贵妃娘娘,慧妃,永和宫的茶点很香么?”
雨然不置可否,晞月轻笑道:“玫贵人的东西自然比不上本宫拥有的,可是看着玫贵人的伤心,本宫就觉得痛快!风水轮流转啊!”
玫贵人白蕊姬撑着地,仰视着晞月:“你!”
晞月道:“娴妃,本宫和玫贵人的事你少管。玫贵人,此一时,彼一时。本宫小产的时候你是怎么放肆取笑本宫的,现在只是笑你几句回报一下。怎么你就受了天大的委屈了,你给本宫老实受着这份气。本宫说过的,待你生产后本宫会和你好好算账。本宫当时的伤心,你现在也受着了,感觉如何啊?好笑么?”
俗云膝行上前,护着玫贵人。玫贵人白蕊姬紧张的缩在俗云身后。
如懿可惜的看了看地上哭了一脸泪的玫贵人,却打算置身事外,识时务的告退:“玫贵人身子未好,贵妃娘娘和慧妃别刺激的太过了。”
玫贵人白蕊姬害怕道:“娴妃娘娘,您别走啊!贵妃和慧妃不是好人,您一走,她们会折磨臣妾的,娴妃娘娘!”
如懿要走出去的脚步微微一顿,又继续走了出去。
这时,雨然吩咐道:“都退下吧。”永和宫远远跪着的宫人面面相觑,但都不敢忤逆雨然身为贵妃的威仪,慢慢的挪出去了。
这样的局势对玫贵人白蕊姬不利。
相处这么久了,俗云和白蕊姬早就不是主仆,而是姐妹相处的情意。
俗云着急不已,口不择言道:“贵妃、慧妃,主儿素日说话不好听,得罪了贵妃和慧妃,您们要打要罚,冲奴婢来,别难为主儿。不然,皇上他们都没走远,奴婢拼了命也要……”
“要叫就叫啊,”雨然站起身,越过俗云和玫贵人白蕊姬走向玫贵人的床头,拿起床头一个焚尽了安神香的碧玉小香炉,“本来本宫还想好心告诉你,你的孩子为什么会夭折呢?”
玫贵人白蕊姬浑身颤抖,像是有惊雷从她头顶毫不留情地碾过,惊得她浑身战栗不已。
玫贵人白蕊姬本来大哭大闹一场身心俱疲,此时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扶着桌角爬起身,急促的去抓雨然,神色焦急的问道:“你什么意思?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是你们害的是不是?”
“本宫害你做什么?你刚怀孕的时候,本宫挺着大肚子都要生了,后面五阿哥出生,本宫占尽便宜,用得着去算计你?”雨然不屑的冷笑,“玫贵人,你脑子里的水那么多,怪不得保不住你的孩子呢!”
玫贵人白蕊姬急切的问道:“贵妃娘娘,从前都是我不好,我的错,但我的孩子是无辜的,他什么错都没有。到底是谁害了他?您告诉我,求求你。你告诉我,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雨然摘下手指带着的珐琅缠金丝红宝护甲,轻轻摸上玫贵人白蕊姬犹带泪痕的脸颊,说起一些看似不相干的事:“还记得吗?本宫怀孕时,你刚得宠。在某一天,本宫观赏的鱼儿突然一夜都没了。那时,本宫在给皇后请安时提起,大家都没人注意呢!”
时间已经过去一年,玫贵人白蕊姬早记不清了,她打断雨然的话,“我不要听这些!贵妃,我能给你的我都承诺给你了。你快告诉我,是谁,是谁害了我的孩子?”
雨然站累了,顺势坐在玫贵人白蕊姬的床上,不以为然道:“废话?若本宫像你一样不留心,把这些诡异的细节漏掉,那本宫会比你更早的遭受你现在这些待遇。”
“什么意思?”
雨然叹了口气,徐徐撕开了一道口子,“本宫的鱼儿入宫一来一直好好的,可却突然一夜死了。本宫百思不得其解,细细问过宫里上下,才知道鱼儿死的前晚,所喂的鱼饲料是奴才偷懒,从拿了养河虾鲜鱼的饲料投喂的。那个鱼饲料问题可大了!”
玫贵人白蕊姬想到怀孕时吃了大量的鱼虾,痛苦不已:“鱼虾、鱼虾?!原来是这样?我吃的鱼虾有问题……我要告诉皇上!”
玫贵人白蕊姬吭哧吭哧的呼气,抚着胸口猛然吐出来一口鲜血,失去了全身的力气倒地。
俗云吓到,连忙跑去扶玫贵人白蕊姬,“主儿?主儿!”
雨然给俗云让了让,笑道:“告诉皇上有什么用,口说无凭的你有证据嘛?没有证据,你贸然去打草惊蛇,给幕后主使扫尾的机会,一切都是枉然。”
玫贵人白蕊姬靠着俗云,眼神死死盯着雨然:“那我该怎么办?贵妃,你要我怎么办?”
雨然笑了笑。“皇后说宝华殿师傅超度完,永和宫便已经解禁。传太医去好好看看吧。玫贵人要是不能养好身子,怎么复仇呢?”
皇后富察琅嬅追着皇上出了永和宫。
皇上本打算上轿撵,王钦见皇后富察琅嬅还在后头,提醒了一句,“皇上,皇后娘娘在后面呢!”
皇上便停了下来。
皇后富察琅嬅快步走到皇上跟前,声音极轻道:“臣妾请皇上往长春宫一去,共同商议有关永和宫谣言的处置。”
皇上便随了富察琅嬅去长春宫。
长春宫暖阁是富察琅嬅的地方,在这里,皇上终于可以发泄他的怒火,“那夜在永和宫,见过那个孩子的,只有朕、皇后、娴妃还有齐太医、王钦。事情到底是怎么传出去的!”
皇后富察琅嬅婉声道:“王钦是皇上跟前的老人了,行事应该不会不谨慎,臣妾负责把接生嬷嬷和可能见过孩子的人发落出去。臣妾保证,那些人都喂哑药送走了,应该来不及在宫里说什么。臣妾斗胆,说句不好听的话。现在可疑的,就剩下娴妃和齐太医了。”
皇上长叹一声:“朕知道,你们是朕近身的人,无论是谁做出这事,朕都难过。”
皇后富察琅嬅拉着皇上的手,向皇上表明心迹道:“臣妾谨遵皇上吩咐,决没有一丝不甚的言语泄露。”
皇上点点头,柔和了脸色,又问道:“皇后,当夜王钦把孩子送去宫处置,你说路上会不会有人瞧见了?”
皇后富察琅嬅疑惑道:“皇上是疑心有人看见了?不会吧,当时夜深人静,谁会在外头乱跑;而且王钦做事,一向还算妥当。当然,皇上若是不相信王钦的能力,也可以召他细细询问。”
皇上轻轻“嗯”了一声,“不了,王钦从小陪着朕,朕相信他。之后,朕会暗暗询问太医院和齐汝。后宫里,清查娴妃身边就麻烦皇后了。”
皇后富察琅嬅得体的微笑道:“皇上授任,臣妾一定仔细办好。”
皇后富察琅嬅信誓旦旦的跟皇上保证。
如懿这边风雨欲来。
如懿回到翊坤宫的正殿,便有些烦躁,格外不耐烦。
如懿拿起炕桌上的素缎想要描个花样子绣花凝神,才描了几笔,便烦恼地将笔一搁。
如懿看向阿箬给她换上的新的杏子红团福撒金锦帘,喜气洋洋、花团锦簇的颜色,此时落在如懿眼里却金茫茫的,颜色格外刺眼。
惢心打了帘子捧着茶水进来道:“主儿,怎么了?”
如懿接过茶水,左右看道:“阿箬呢?没看见她,她去哪里了?”
如懿抿了一口茶水,意外道:“茉莉花茶?”
惢心贴心道:“茉莉清心宁神,小主一回来就沉着脸,所以奴婢换了这个。” 说罢又道:“阿箬姐姐发现主儿一件白狐里子的斗篷有些旧了,就说去皮库给主儿挑些好皮子。一去去了这么久,大概是挑皮子耽搁了。”
如懿追忆道:“阿箬选东西很精细的。我幼时,乌拉那拉家还富贵,她跟着我见过许多的好东西,挑东西的眼光就练出来了,格外严苛。那时候,我是娇纵的格格,她是我最合心的侍女,额娘老是说阿箬合我心是因为我和她性子相似。如今我的性子谨慎小心,她的性子也安静了好些,不比从前那样浮躁,也挺好。”
惢心道:“可不是,上回的事阿箬姐姐得了教训,行事小心的很。”
如懿轻舒了口气道:“她自己知道便好了。”
惢心看着如懿,小心翼翼地问:“那主儿为什么不高兴呢?”
如懿伸出纤细的手指在几案上轻轻划着,理了理自己烦乱的心绪:“宫中流言如沸,不胜其扰。”
惢心更不解了,“宫中从来都不缺流言,主儿从前都不甚在意,如今为何烦扰?”
如懿发髻上垂落的红瑛珠流苏沙沙地打着鬓边,每一拂动,便是微凉。
如懿担心道:“如果皇上最忌讳的流言,出处只可能在我、皇后和王钦、齐汝这三处,你觉得皇上会如何想?”
惢心神色遽变,如蒙了一层白蒙蒙的寒霜一般,慌乱道:“这件事若不查清,只怕皇上会对小主存了疑心。皇上对主儿存了疑心,那主儿以后说什么皇上都不信,主儿往后日子可就难过了。”
如懿烦心道:“我何尝不知道这个?只是这件事皇上已经在查,但愿不殃及我,很快水落石出。”
阿箬从皮库里选了几张漂亮的皮子出来,见内务府派宫人流水般的往景阳宫送赏赐,心神向往的驻足停留。
嘉贵人金玉妍出门遛弯,瞧见阿箬一脸向往的看着送赏赐的宫人,忍不住上前。
嘉贵人金玉妍扶着贞淑的手,水蛇摆腰的走向阿箬,明知故问:“这不是阿箬嘛。什么稀奇玩意儿,让你那么入神的看?”
阿箬已经跟嘉贵人金玉妍搭上线了,也不瞒金玉妍,羡慕道:“仪贵人有喜,看内务府上赶着去巴结呢!”
嘉贵人金玉妍看了一眼送赏赐的队伍,眼中飞快闪过一丝妒忌,凉凉的说:“是啊,仪贵人有了身孕,内务府当然要巴结了,说不得就巴结上一个阿哥生母了呢!说起来,怎么最近怀上身孕的人,一个一个出身卑微?仪贵人原是皇后的奴婢,玫贵人是来自南府的琵琶姬,靠着肚子飞黄腾达。她们都是奴婢出身呢!其实阿箬,你也有美貌和家世的,可惜了。”
阿箬哼道:“没办法,奴婢没有那么好命。皇后娘娘容得下仪贵人,娴妃可容不得奴婢上位。”
嘉贵人金玉妍挑拨道:“我是娴妃我也防你,瞧你年轻貌美的。真是哭了你了,再忍忍,很快就有你的出头之日了。”
阿箬听了顿时高高兴兴的,笑道:“真的?皇后娘娘什么要收拾娴妃,奴婢一定配合。还请嘉贵人在皇后面前替奴婢美言几句,让奴婢能入后宫,帮助皇后娘娘分担一二。”
嘉贵人金玉妍听了直笑,客气道:“好说好说。”
阿箬和嘉贵人金玉妍闲聊几句,就带着皮子开心的回去了。
阿箬走了,嘉贵人金玉妍收起脸上笑容,转头啐了一口,跟贞淑说:“什么东西!笑得我脸都酸了,也没有娴妃几句有用的消息。”
贞淑道:“没有消息,也侧面证实娴妃最近没有什么大动作,这对咱们有利!只有后宫一直保持着现在的平静,咱们才好跟着皇后吃肉。”
嘉贵人金玉妍道:“光是吃肉不行,贞淑,我必须尽快怀孕!以前我不急,可今年世子密信又催我了,让我尽快怀孕生子。我不想让世子失望!”
过了几日,皇上让齐汝齐太医过来请平安脉。
皇上坐在暖阁下的金丝檀木雕花围炕上,齐汝跪在“松鹤长春”织金厚毯上为皇上把脉。
齐汝请完脉后,皇上沉沉的看着他问道:“齐汝,你效忠朕,有多久了?”
齐汝摸不着头脑,老实回道:“回皇上,应该近九年了。”
皇上点了点头,缓缓道:“九年?都九年了。朕记得,朕养在太后膝下那年,你还是籍籍无名的太医,是你眼光好才效忠于朕的。朕最喜欢你的一点就是嘴严。可是如今宫里流言纷纷……”
齐汝大惊失色,伏在地上磕头道:“皇上知遇之恩,微臣没齿难忘。皇上的吩咐,微臣绝无违逆。皇上,请您相信微臣。若是流言自微臣口中传出,微臣自请满门割舌入药,以治饶舌之罪。”
齐汝这么说,皇上信了几分,便道:“你拿满门的舌头让朕信你,那朕信你一回。只是事情未分明,这些日子你就安生在自己府里呆着,不必进宫走动。”
这种带薪休假,真好!
齐汝端正的俯身道:“微臣遵旨,谢皇上恩典!”
齐汝被御前侍卫护送出养心殿,福珈在转角等候。
福珈还没招手让齐汝去一趟慈宁宫,齐汝见了福珈却神色慌张的躲闪,直接顺着出宫的方向走了。
福珈无功而返。
夜来的永和宫格外寂静。
玫贵人白蕊姬白天吐血之后昏迷,太医过来看后,给开了养身药方加嘱咐卧床休养半月。
玫贵人白蕊姬后来醒来后,便开始遵循医嘱,好好吃药用膳,想要养好这破败的身体,早点爬起来去永寿宫问雨然个明白。
侍奉的俗云看到玫贵人白蕊姬能振作起来吃吃喝喝,有了精气神儿,高兴不已。
而太后,下午听说玫贵人吐血了,担心手下的棋子白白损失,漏夜便乔饰一番和福珈混进永和宫。
玫贵人白蕊姬正喝过了药打算早早休息。太后缓步进来,白蕊姬和俗云浑然不觉。
福珈先唤了一声:“玫贵人,太后来看你了。”
太后穿着一身简素的灰青缎暗纹厚氅衣,头上带着老银的首饰,看着毫不出彩,如同宫里普普通通的嬷嬷。
玫贵人白蕊姬一时未反应过来。
玫贵人白蕊姬反应过来,忙在床上俯身一拜,热泪盈眶道:“太后深夜移驾永和宫,臣妾未能迎接,失礼了。”
太后缓缓地拨着手中的翡翠佛珠,那一汪绿色水莹莹的,在烛光底下如一湖澄净凝翠的碧波,一看便知是上好的贡品。
太后缓声道:“下午听说你吐了血,赶紧来看你了。没想到你因祸得福,倒是能往前看了。”
作者:自我感觉良好,我真厉害,说加长就加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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