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泼水节前夜，澜沧江畔的凤尾竹在晚风中沙沙作响。玉雅因蹲在竹楼前的青石板上，手指轻抚着猫哆哩柔顺的皮毛。月光给它的金棕色毛发镀上一层银边，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在暗影里闪烁，像是藏着整片星光。"明天要带岩温扁去见阿妈。"她对着猫喃喃自语，指尖掠过它耳后那块心形的白毛。猫哆哩突然竖起耳朵，尾巴尖轻轻扫过她手腕，喉间发出满足的呼噜声。竹楼里飘来糯米香，玉罕婉正在准备明天祭祀用的糯米饭团，竹甑蒸汽袅袅升起，在月光里凝成朦胧的白雾。第二天清晨，岩班敲响竹楼时，玉雅因正把新鲜采摘的鸡蛋花插进银质簪子。猫哆哩蹲在窗台上，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着木栏。"温扁哥在寨口等你。"岩班的声音带着笑意，"今天可是要见丈母娘，他连筒帕都换了新织的。"玉雅因脸颊发烫，匆匆别好簪子。猫哆哩突然纵身跃上她肩头，利爪勾住她的筒裙。"下来！"她轻声呵斥，伸手去抱这黏人的家伙。猫哆哩却把脑袋埋进她颈窝，胡须蹭得她发痒。玉罕婉从厨房探出头，手里的竹勺还沾着椰浆："带它一起去吧，老咪涛说泼水节带着猫会有好运气。"寨口的榕树下，岩温扁正紧张地摩挲着腰间的银刀。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绿叶，在他靛蓝筒帕上投下细碎光斑。看到玉雅因肩头的猫哆哩，他愣了一下随即笑开："看来今天我要保护两个少哆哩了。"他伸手想摸猫哆哩，却被灵活躲开，那家伙把脸转向别处，尾巴扫过他手背。泼水节的队伍沿着澜沧江蜿蜒而行。玉雅因提着装满香水的陶罐，陶罐上绘着金色孔雀。猫哆哩蹲在她肩头，好奇地打量着四周。当第一瓢清水泼向天空时，阳光在水珠里折射出彩虹。岩温扁护在她身侧，却被岩班从背后偷袭，清水顺着他的脊背湿透了衣料。"来追我啊！"岩班大笑着跑开，溅起的水花在草地上画出晶莹的弧线。玉雅因被这欢快的气氛感染，舀起一勺混着花瓣的香水泼向岩温扁。他躲闪不及，额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前，眼睛却亮得惊人："这可是你先挑起的。"说着抓起竹筒里的水泼过来，却在半空被突然跃起的猫哆哩截住，水珠洒在它蓬松的毛发上。正午时分，祭祀仪式在奘房外的菩提树下举行。玉雅因把糯米饭团摆在芭蕉叶上，猫哆哩安静地蹲在她脚边，尾巴圈住爪子。老咪涛诵经的声音混着焚香气息飘散在空气里，突然一阵风过，几片菩提叶落在猫哆哩背上，它歪头抖了抖，惹得周围几个小卜哨捂嘴轻笑。傍晚的篝火晚会上，玉雅因换上孔雀纹的新筒裙。猫哆哩卧在竹席一角，看着人们围着火堆跳起嘎光舞。岩温扁的手悬在她腰间半寸处，舞步随着象脚鼓点轻盈移动。火光映着他的侧脸，汗珠顺着下颌滴落，玉雅因突然想起今早他紧张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笑什么？"岩温扁凑近问，气息带着糯米酒的甜香。猫哆哩突然窜过来，绕着两人的脚踝打转，尾巴缠上岩温扁的小腿。人群里爆发出善意的哄笑，玉罕婉在火堆那头冲玉雅因眨眼："看来猫哆哩很满意这个女婿呢！"夜深了，篝火渐渐变成暗红的炭。玉雅因坐在江边的礁石上，听着江水拍岸的声音。猫哆哩蜷在她膝头，爪子轻轻拍打着水面，惊起几串细小的涟漪。岩温扁挨着她坐下，竹筒里的米酒还带着余温。"阿妈说..."他顿了顿，声音比江水更温柔，"等旱季过了，就去请波占来商量婚事。"玉雅因的脸埋进猫哆哩的毛里，能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猫哆哩却突然抬头，对着江面发出短促的叫声。月光下，一群萤火虫从对岸的芦苇丛飞来，在他们头顶盘旋，像坠落人间的星星。回程的路上，猫哆哩不知何时钻进了岩温扁的筒帕。玉雅因看着他小心翼翼背着猫的模样，突然觉得连晚风都变得柔软。竹楼的灯火在远处明明灭灭，那里面飘来烤香茅草罗非鱼的味道。她知道，这个泼水节过后，她的生活就像竹筒里新酿的米酒，甜得让人醉。猫哆哩在筒帕里发出满足的呼噜声，和着岩温扁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寨子里回响。玉雅因伸手去牵他空着的那只手，触到他掌心的薄茧，却比江水还要温热。月光把三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倒映在澜沧江粼粼的波光里，碎成一片跳动的银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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