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八年后，我们的太子殿下许鹤一也十四岁了，季羡宁也在皇宫陪着他到了十四岁。

这八年里，季羡宁除了教学知识国事，便是时常带着许鹤一走出宫外，看了许许多多大大小小各种地方。

许鹤一不敢说自己很清楚，外面的世界什么样的，对于长安城不管哪一面，他都知道的很清楚。

“季先生，今日我答的很不错吧。”

许鹤一坐在桌子后，对着桌教后的季羡宁扬起一个骄傲的笑。

“太子殿下引经据文，时事相联，很厉害。”

季羡宁放下手中的书卷。

“那是，本太子可是很厉害的。”

许鹤一第一次被季羡宁夸厉害，脸上看不出兴奋，心里却是开心极了。

学堂其他学子除了七皇子，都十分诧异，八年，季羡宁做了八年先生，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和水火不容的太子殿下相处这般和睦，或者说有一种他们不知道的氛围，总感觉他们之间很熟络。

七皇子却是见怪不怪，季先生见他资质不错，时常也有提点他，自然是清楚二人之间熟络，经常出宫。

一堂教学结束，季羡宁叫住要走的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有兴趣骑射吗？”

“我现在也可以骑射了？”许鹤一眼中都是喜悦。

前几年，他央求季羡宁的时候，他始终没有松口，总说年纪还小。

“可以，走吧。”

季羡宁笑着点点头。

“好耶！”

许鹤一欢呼，蹦的老高。

季羡宁同许鹤一前后脚来到皇宫的练武场，即便现在是秋天，草坪也是绿茵茵的，不见半点枯黄。

抬头看去，天空好像离地下很远，落在眼中是一片湛蓝，凉爽的风吹过脸上，即便出太阳，也不会闷热，反倒凉凉的。

“好舒服。”

许鹤一伸开手，感受着大风，穿透身体的每一处骨血。

“太子殿下。”

季羡宁牵着马，被风吹散的声音，好似来自远方。

“这是一匹白马呀，真好看。”

许鹤一高兴的扑上前，抱着白马的头，忍不住兴奋的蹭了又蹭。

“太子殿下上马了。”

季羡宁站在一边提醒。

听到声音，许鹤一停下来，按照季羡宁教的，先上马，由季羡宁牵着马绳在练武场走上几圈。

“季先生这样好无趣。”坐在马背上，踏踏实实的许鹤一，忍不住抗议。

“我带你小跑几圈？”季羡宁想了想说。

许鹤一听了，立刻点头，眼睛里满是亮光。

季羡宁上了马，坐在许鹤一身后手拽马绳，两腿夹着马肚子，绕着圈小跑而去，看着桀骜的白马在季羡宁手下变的很妥帖，没有半点不配合。

许鹤一兴奋的大叫“季先生，你好生厉害，听说这匹白马最烈了，还可以，再快一点吗？”

季羡宁没有说话，身下的码速度却变快了。

大风呼呼吹过，将白马的马鬃毛发还有人高高扎起的发丝，看着恣意又昂然。

“季先生，我不想娶太子妃怎么办？”

许鹤一突然转过头，贴着季羡宁的耳边说。

“太子殿下为什么不想娶太子妃？”季羡宁握马绳的手一顿。

“因为我有喜欢的人了。”

“但本朝从来都没有男太子妃。”

许鹤一表示很遗憾，不管是那帮老臣还是皇帝皇后，都不会允许太子的正妻是一个男子，妾也许还能允许一下。

“那太子殿下打算怎么办？”季羡宁哽了一下喉咙才说。

“那我就不当这个太子了，我不是太子，不就好了。”

“季先生，我想跟你一起到老，当一个普通老百姓，早耕晚收。”

许鹤一轻轻的吐出，但声音里的郑重，却表明着他并不是随口一说。

“可你是我培养出的未来天子，我对你所有的教学都是为了成为未来的明君。”

季羡宁感觉自己的耳朵有一点红，心跳的有一点快。

“皇室多子，不是你说的嘛，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才坐这个位置，季先生如此聪明，应该有办法让我安全的从太子之位退下来吧。”

许鹤一调皮的眨眨眼睛。

“只要你不后悔，我就有办法。”

等了许久，许鹤一才听到轻轻的一声吐息。

许鹤一松了口气，虽然两人之间感情越发深厚，他们也都明白，不是师生之情，但他还是担心季羡宁不会应。

他不在乎太子之位，他只在乎他的季先生。

一一

一年后，许鹤一生辰当天，季羡宁大概永远不会忘记那天是四日初五，阳光甚好。

“季先生，这是你亲手做的长寿面吗？闻着好香啊。”

许鹤一盯着季羡宁手中的那碗面，眼巴巴的。

“对长寿面给你的太子殿下。”

“祝太子殿下生辰快乐，一世安平。”

季羡宁放下碗，脸上都是温和的笑容。

许鹤一看着那碗热乎乎，冒着热气，飘着葱花羊肉的长寿面，忍不住流口水，抄起筷子就吃起来。

一会儿功夫就吃完了。

“季先生，有没有礼物呀？”许鹤一看着眼前坐着的人，十分期待。

季羡宁嘴角一弯，从袖中拿出一个小木盒子，正要递给许鹤一。

寝殿却突然响起嘈杂的声音。

“皇兄，最近父皇病体缠身，你宫中的宫女向我禀告，是你出宫寻了巫术加害于父皇，你二弟我十分不能相信，但奈何有人禀告，那就得要查。”

二皇子突然带着人冲进来，二话不说，就在寝殿里翻东西，两人甚至来不及反驳。

“二皇子在这里，就是这个巫术，上面有陛下的生辰八字，只要往上面加毒药，就会让陛下病体缠身。”有侍卫拿着木偶扬声说。

“你胡说八道，你随便拿一个木偶就说是我宫里的吗？”

许鹤一反应过来指着二皇子斥喝到。

“二皇子，太子殿下也是你可以随便污蔑的吗？你带兵无故闯进来，可是想造反！”季羡宁冷冰冰的盯着人说。

“是不是，你还是去父皇面前说吧。”二皇子十分嚣张，将两人堵了嘴，拖到皇帝的寝宫，手中的木盒子也跟着掉到地上。

“父皇，不是我…”许鹤一看着满病缠身的皇帝摇摇头。

“你，你皇弟都搜出来了，你还敢说不是？”皇帝瞪着许鹤一一脸的不可置信。

“父皇真的不是我…”

“这些年来，太子殿下无论是学业还是国事，都有长进，该不会是有奸人陷害？还是有人蛊惑呢？父皇此时发现为时还早，现在重要的不是惩戒皇兄，而是找出蛊惑皇兄的人啊。”

站在一边的二皇子眼神直勾勾的撇向季羡宁。

皇帝也立刻会过意，心中也闪过一丝不忍“太子究竟是谁蛊惑你的？你说出来，朕就饶了你的命，毕竟是朕的第一个儿子，朕不会这么绝情。”

季羡宁抬起头皱着眉头“陛下，这是诬陷太子没有罪。”

皇家这样薄情吗？

有用的时候赐他戒尺，无用的时候就舍弃？

“父皇，没有其他人蛊惑儿臣，此事就是儿臣所为。”

就在季羡宁想着法子的时候，跪在一边的许鹤一红着眼睛，握紧的拳发着抖，聪明的大脑转了又转，最后抬起头看着皇帝。

二皇子见风使舵，不管他说了谁二皇子都会将错压在季羡宁身上，这一关左右是躲不过去的了。

他想要他的季先生活。

“太子，真的没有其他人蛊惑吗？”皇帝诧异的再问了一遍。

“没有，全都是儿臣一人所为。”

许鹤一挺起腰杆，直直的摇头。

“将太子打入天牢，稍后处理。”

皇帝失望的摆摆手。

看着太子被侍卫拉下去，季羡宁眼中泛水“为什么？”

为什么你要认下？

“本太子可是最聪明的。”

许鹤一冲着他摇摇头，嘴角勾起一丝骄傲的笑容。

不要！

季羡宁转身就跑出去，跑向了皇后的寝宫。

太子殿下是皇后唯一的孩子，她一定不会不管。

“你说什么？”

皇后差点晕过去，身子就像被雷劈了似的。

事情发生的太快，等太子进了天牢皇后才得知。

冷静下来的皇后即刻冲向皇帝的寝殿，跪请求请。

但皇帝连人都不见。

一切发生的太快了，没有任何预兆，季羡宁甚至还来不及筹谋，让太子退位。

季羡宁不知道这几天是怎么过的，脑子就像抹了一团浆糊。

几天后，他才从宫人的议论中得知，太子殿下被削了太子之位，贬为庶民，流放极北之地，终生不得回长安。

好在，好在人还活着。

季羡宁竟然松了一口气，终于冷静下来，顺了口气，拿着热乎的餐食前往天牢。

“殿下，这几日你都没有好好吃过东西吧？你先吃点东西。”

季羡宁一样样的拿出食碟，摆在许鹤一面前。

“其实也是一件好事嘛，就算是极北之地，也没什么好怕的，远在天边就更没有人管我们了，你会跟我一起去吗？”许鹤一笑呵呵的看着季羡宁。

“会，我会跟你一起去。”

季羡宁伸出手抚摸眼前清瘦的一张脸“到时候给你好好补补，你看你都瘦了。”

“好，季先生最好了。”

“只是以后都见不到母后了。”

许鹤一忍不住哀伤。

如果可以，他好想带着母后和自己爱的人一辈子生活在一起。

“季先生，可惜了我们在长安城外准备的房子了，你看住不了了 ，你不要难过，等我们到了北地，我们在那里建一个属于自己的小房子，不要最大的房子，只有我们能住下的，然后永远跟你在一起，烧火做饭，早耕晚收，我们一起到老……”

“你说好不好啊？”

许鹤一碎碎念的说，语气里透着幸福，仿佛已经在北地有了房子。

“好，我们一起到老。”

季羡宁忍不住哽咽。

他的太子殿下啊，他明明还可以过的更好。

一一

几天后，季羡宁向国子监监酒大人告别后，拎着两个包袱一身旧襦衫，独自出了城，追赶流放的队伍。

如今还在长安城的地界，他也不好这么堂而皇之的跟上去，等流放的队伍走了，才追上去。

他记得这会流放的队伍应该会在长安郊外的那片林子里歇着，就是金玉山。

走到山脚下，突然听到金属刀具碰撞起来的激烈声音。

季羡宁心道不好，拿着剑追上去。

看到的却是一片血红，有个官兵挣扎着向他伸手。

季羡宁走过去，扶起他“发生了什么？”

“遇到劫匪了，给钱也不要，死了，全都死了，……”

受伤的官兵断断续续的说眼里都是绝望，恐惧。

劫匪哪有不要钱的劫匪？

是二皇子！

季羡宁心中慌了起来，丢下包袱，拿起剑就往前面冲过去，看到的正是，一个劫匪打扮的人举着刀，正要冲着许鹤一砍去。

“不要！”

季羡宁大喊一声，打开剑鞘，一把丢进劫匪的身体，中中命中胸口。

然而，劫匪的砍刀也落在了许鹤一身上，命中心脏，鲜血曰曰而流。

“许鹤一！”

季羡宁飞奔过去，将人扶到怀里。

“对不起啊，不能陪你到老了，你一定要长生，我希望你能活着，你可千万不能下来陪我…”

许鹤一看着季羡宁的眼睛都是温柔的眸色。

“我还以为我就这么死了，幸好最好还能看见你…咳咳…”

“殿下，你不要再说了，我去给你找药，你很快就能好起来。”季羡宁忙里忙慌的说。

许鹤一没有再说话，温温柔柔的看着季羡宁，眼里都是深长的爱意。

季羡宁看着许鹤一闭上了眼睛。

在大雨倾盆的林子里，他抱着他的身体哭了许久。

直至深夜，季羡宁抱着许鹤一，去到了他们准备的金玉山的房子，将人埋到了房子的边上，摆上了许鹤一最爱吃的蜜饯。

长生吗？可如果没有你，一切还有什么意思呢。

长生不老时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