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
仙凡共济守星台,魑魅虽狂不敢来。
庙堂魍魉暗操戈,司夜空悬星斗罗。
幸有真仙持剑立,妖氛暂避凤凰窠。
话说尹幽既除巫成云,见肆暮羽安然无恙,便欲抽身而去。方欲纵身腾跃,忽见庄内众人纷至沓来。尹幽恐生误会,急收势驻足。
"此间发生何事?"众人原是闻得先前异响,特来查探。肆暮羽遂将始末道来,众人听罢,皆目注尹幽。
尹幽见成众目所瞩,乃拱手谦道:"此皆诸位之功,在下不过略效微劳耳。"
杜宸瀚皇叔执礼甚恭:"小兄弟过谦矣。观君手段,降龙伏虎亦非难事,况此宵小之辈乎?"
杜靖霄皇叔笑问:"何不留步,共进晚膳再行?"
尹幽环视众人,虽欲辞去,然见盛情难却,只得应允。
及至晚宴,爆竹声喧。宾主依次入席,尹幽被延至上座,与江湖豪杰同席。肴馔之盛,较午时尤甚。尹幽本欲浅尝辄止,岂料箸落盘中,竟不能自已,连连举箸大啖。虽于礼法稍欠,然在座皆江湖中人,反以此为赞誉。
宴罢,肆暮羽欲送周古董归。其四叔摆手辞道:"贤侄勿忧,老夫虽年迈,尚能健步。尔辈少年郎,自当行少年事,不必相送。"言讫,拍其肩而去,临行犹嘱代问暮沁屿安。
既而宾客渐散,尹幽与肆暮羽并肩而行。三位皇叔亦各归府邸,暗筹后计。
却说周古董施展轻功,踏月而行。未几,忽觉异样,遂驻足侧首,望路边垂柳道:“老五,可是你回来了?”
话音方落,柳荫下转出一人,年约二十许,声如清泉,黑布蒙目,发束玉簪,朝周古董拱手一礼:“四哥,别来无恙。”
周古董细观其貌,叹道:“江湖传闻果然不虚,你竟返老还少,容颜更胜当年初见之时。可惜啊,纵使皮相再俊,终究难敌岁月消磨。观你神气,这二十载,怕是历经沧桑……”
言犹未了,那人已截口道:“这二十年,我不过行我当行之事,无悔无怨。既踏上此路,便再无回头之理。”
周古董欲言又止,终是默然。
那人又道:“四哥,你老了。二十年前,你鬓间尚无这许多霜雪。”
周古董凝视其面,忽问:“可否解下眼布,容我一观?”
那人略一沉吟,道:“夜色已深,无妨。”言罢,抬手解下黑布。但见其双目虽无伤痕,然瞳中黑白交杂,如墨染雪,诡异非常。
周古董见状,心中悲戚,叹道:“兄弟,你……”
那人淡然一笑:“此乃我齐伍彦自取之果,四哥不必伤怀。”
周古董复问:“此番归来,可是要重出江湖?”
齐伍彦摇头:“非也。”
“那……仍是行你之事?”
“然。”
“你这眼睛,究竟因何至此?”
齐伍彦仰首望月,缓缓道:“四哥知晓,我自幼畏强光。昔年入一地宫,至一青铜巨门之前,破机关,启门户。不料门开刹那,强光迸射,灼我双目。自那以后,白日寸步难行,黑夜反能视物如昼。”
周古董惊问:“门后是何景象?”
齐伍彦目露追忆之色,道:“门内别有洞天,凤凰玄鸟翔于九天,羽翼流光;麒麟踏云,瑞气氤氲。奇花异草,争妍斗艳,牡丹如锦,桃瓣似雪,实乃人间未有之奇观。”
周古董愕然:“你……进去了?”
齐伍彦颔首:“我在其中滞留十载,待门自内而启。”
周古董默然良久,忽道:“不如寻一处酒肆,共饮几杯?”
齐伍彦摇头:“不必了。倒是四哥,此番欲往何处?”
周古董挠头苦笑:“回家。”
齐伍彦眉梢微挑:“四哥一生漂泊,居无定所,雨则栖茅檐,旱则卧磐石。今竟言‘回家’,莫非已成家立业?”
周古董摆手:“非也,不过是有了个长居之所罢了。”
齐伍彦又问:“昔日兄弟,尚存几人?十八如何?”
周古董神色黯然:“十八人聚义,今已十去七八。所幸存者皆安,十八那厮,倒比你我逍遥。”言罢,二人皆默然。
片刻,齐伍彦拱手道:“四哥,尚有要事,先行一步。他日再会,定当把酒长谈。”
周古董知其性情执拗,亦不强留,颔首道:“好,改日再聚。”
二人就此别过,齐伍彦径往太唐皇城而去,周古董则返归居所。
却说二人别过,各奔前程。单表尹幽与肆暮羽入城后分道,暮羽自回府邸,尹幽则返归客舍。
甫一入门,正撞见江婉清与六位异域来客立于堂前。那江婉清见尹幽归来,喜形于色,急趋前执其袖道:"尹郎归矣!今夕客多,妾身支应不暇,可否劳烦照应这六位贵客?"
尹幽笑答:"此乃小事,但凭吩咐。"
江婉清再三称谢,自往楼上去了。尹幽乃转向来客,拱手道:"诸位可是要投宿?"
为首一东瀛僧人合十作答:"正是。"观此僧:
> 身着深褐袈裟,广袖垂云;衣缘绣淡青纹样,腰束素带。面若削瓜,目似深潭,唇角常含三分笑意。手中佛珠轮转不休,竟不知是方外之人,还是红尘客。
尹幽一面查阅房册,随口问道:"客官可是自东海而来?"
僧人恭敬道:"贫僧五人确系东瀛人士,初临贵地,万望海涵。"
"在下尹幽,新川人士。既都是远客,不必拘礼。"尹幽取来钥匙递上,"三楼五号五间房,诸位自便。若有需要,唤我便是。"
僧人合十称谢:"贫僧染谷悟,法号南门空海。这四位既是护卫,亦是故交。"
身后四人依次见礼:铃木鬼丸、冈田虎藏、三文武藏、大和天藏。皆身形精悍,目含精光。
尹幽见其装束奇特,不由问道:"大师此来,可是为做法事?"
染谷悟微笑摇首:"为私事而来。"
尹幽会意,不再多问。那僧人再施一礼,遂率众拾级而上。尹幽目送其背影,但见袈裟飘动,隐有金铃清响,暗忖:"此僧气度不凡,恐非寻常沙门。"
尹幽见那阿青独自一人,便将三楼七号房的钥匙递与他。阿青正欲转身上楼,尹幽忽笑问道:"小兄弟用膳时,可要备些荤腥?"
阿青回首莞尔:"贫道不忌口,只是素来喜素。若论荤食,独好鱼鲜一味。"
尹幽拊掌赞道:"妙哉!小小年纪,倒懂得修身养性。"
阿青淡然道:"天性如此罢了。"言罢飘然而去。
尹幽独坐堂前,久候江婉清不归,渐觉无聊,遂盘膝而坐,闭目调息。方入定未几,忽觉周身微痒,睁眼却见江卿正以纤指轻戳其臂。
"作甚?"尹幽挑眉。
江卿收手笑道:"试你入定时,可还知觉外物。如今看来,倒是耳聪目明。"
"忙碌终日,怎不歇息?"尹幽问道。
江卿眼波流转:"本想安寝,却又想来看看你。"
尹幽失笑:"待诸事毕,自有长相伴时。"
"当真?"江卿追问。
"绝无虚言!"
"可敢立誓?"
尹幽正色道:"皇天在上,后土在下。他日事了,江卿但有所唤,尹幽必随叫随到;但有所愿,无不应允。若有违背,甘受五雷轰顶,永堕......"
话未说完,江卿急掩其口:"罢了罢了,何须这般毒誓。若你食言,罚你今生今世都甩不脱我,可好?"
尹幽朗声笑道:"大善!"
却说肆暮羽方踏入府门,总管已踉跄奔至跟前,急禀道:"大人归来甚好!今日大人出行未几,四厂竟遣密探数十,暗潜观星楼与府邸。幸得敖先生出手料理,不然司天监恐已尽入其彀中矣!"
肆暮羽闻言怒拍案几:"好大胆的奴才!李先生可曾受累?"
总管躬身答:"李先生晨起外出,方才归府未久。"
肆暮羽挥手令退,径入内室。见敖烈正拭长剑,当即屈膝拜谢:"多谢菩萨救命之恩!"
敖烈急搀其臂:"俗谚云'路见不平,拔剑相助'。此乃举手之劳,何须行此大礼?"
李诗虬亦上前劝慰:"今朝堂之上,豺狼当道。诸公各怀鬼胎,强者觊觎神器,弱者但求自保。妖兵四起之际,不思保境安民,反汲汲于权术之争。此辈实乃社稷之蠹,朝廷之祸!今日敖兄出手,正可杀其威风。吾料定,经此一役,宵小必不敢再犯。但紫微暗淡,妖星犯阙。这人间劫数,恐非剑锋能尽斩。"
肆暮羽颔首:"先生所言极是。四厂折了这许多人手,当知此处非易与之辈。后续之事,便劳二位仙长费心。下官尚需往观星楼一行,暂且告退。"
礼毕即行。李、敖二人目送其远去,不禁相对慨叹世道无常,又商议起日后应对之策。正是:
> 庙堂魑魅争权日,
> 江湖侠士仗剑时。
毕竟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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