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好久没有夜跑了。

冬夜寒气如冰刃刮过脸颊，我裹紧运动外套，踏出家门。

那次茶话会以后，小姑整天忙得脚不着家。

枯燥的生活如常。

柏油路面结着薄霜，路灯昏黄的光晕里，剔透的冰晶像无数个微型棱镜，折射出诡异的光。

我开始跑步，呼出的白气在空中凝成转瞬即逝的雾团。

街边的梧桐树在风中剧烈摇晃，扭曲的枝桠投下张牙舞爪的影子，仿佛有了生命般在地面上蠕动。

突然，一阵寒风掠过，带着咸腥的海雾气息————那是属于海洋的味道，可这里分明是远离海岸的内陆小城。

我的脚步不自觉慢下来，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

婆娑的树影扭曲变形，仿佛无数双无形的手在撕扯着黑夜。

空气中弥漫的海洋气息越来越浓，我甚至能听见隐约的海浪声，还有轮船汽笛悠长而凄厉的呜咽声。

寒意顺着脊椎爬上后颈，第六感发出尖锐的警报。

【快回去！回家！！！】

我环顾四周，却只看见寂静的街道和摇曳的树影，但那种被窥视的感觉愈发强烈。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刺骨的寒意，仿佛黑暗中藏着什么不可名状的存在，正透过树影的缝隙，死死盯着我的一举一动。

嗐，怂什么怂？我的胆子什么时候这么小了？

我硬着头皮，还是加快了步子。

跑完这圈就回去！

寒雾突然凝滞在喉间，我的跑鞋在冰面打滑刹停。

前方的路灯光晕如同融化的黄油，正缓慢洇开一团模糊的人形轮廓。

先是半张青灰色的脸从雾里浮出来，暗红色的嘴巴歪斜着裂向耳根，碧绿的瞳孔像两枚浑浊的玻璃珠在黑暗中滚动。

【……我嘞个柴郡猫！】

男人的身体正以违背常理的形态“流淌”出来————灰发如海藻般从虚无中垂落，褴褛的衣角像被无形的手缓缓抽丝般显现。

“他”沾着泥垢的皮鞋重重砸在地面，带起细碎的冰碴，腐肉的熏臭混着咸腥的海草味扑面而来。

男人浑身湿透，布料紧贴着嶙峋的肋骨，灰扑扑的发丝间还缠绕着贝壳碎片，仿佛刚从海底坟墓里跋涉上岸。

【我嘞个曹操！水鬼索命来了？！】

事实证明，人在极度惊恐的情况下是动不了的。至少我是如此。

我像傻瓜本瓜一般呆若木鸡，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路灯在他身后投下扭曲的影子，像是无数只枯瘦的手在地面上张牙舞爪。

那个鬼魅般的男人裹着件油渍斑斑的黑色风衣，领口歪斜地敞着，露出里面泛黄的衬衫，凌乱的头发下，一双眼睛却亮得瘆人。

“我想，你曾经见过我。”

他沙哑的声音像是砂纸摩擦过生锈的铁门。

我僵在原地，喉结不受控地上下滚动。

我狠狠咬了下舌尖，疼痛让意识清醒几分。

面前这个浑身散发着霉味的邋遢鬼，八成是想用老套的亲和效应糊弄我。

我猛地抬头，目光如刀剜向他，鼻腔里重重哼出一声。

男人缓缓抬脚，皮鞋底摩擦地面发出“吱呀”的声响，每一步都像踏在我绷紧的神经上。

当他在距离我半米处站定时，白得骇人的手指按着胸口，像中世纪行礼的绅士鬼般优雅地鞠躬。

他的动作带着刻意的夸张，风衣下摆扬起，露出磨损严重的皮鞋。

“你可以叫我Steven，Doctor Steven.”

他抬起头时，嘴角扯出一抹诡异的弧度。

我浑身血液瞬间凝固，耳朵嗡嗡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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