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 柳木年轮

法医科的紫外线灯管第七次熄灭时，陆凛在结案报告背面画完了第365个正字。窗外那株从混凝土裂缝长出的柳树正在抽芽，嫩枝扫过物证科窗台，在钢化玻璃上留下碳粉似的阴影。

他摘下左眼机械义肢，金属关节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生物处理器核心的琥珀色晶体里，有粒纳米级振荡器正以π介子的频率振动——这是江沉消失前，用激光手术刀刻进他视神经的最后礼物。

物证柜突然传来蜂鸣。陆凛的机械手指刚触碰到加密锁，整面墙突然翻转成克莱因瓶结构的陈列架。那些尘封的悬案物证在四维空间里重组，最终拼凑出他亲手放进2012年柳树洞的钛合金盒。

盒盖开启时，量子投影在墙面铺开暴雨夜的实验室。少年江澈的白大褂沾满γ-氨基丁酸试剂，正用虹膜裂变的瞳孔凝视燃烧的培养舱。陆凛看见十七岁的自己撞开安全门，防护面具下的眼神与二十年后如出一辙。

"你果然打开了潘多拉魔盒。"江澈的声音从振荡器里溢出，带着实验室火场的焦灼气息，"当年植入你生物处理器的不是我的记忆，而是哥哥的神经烙印刷机。"

投影突然切换至三维解剖图。陆凛看见自己的电子神经丛里藏着枚六维坐标，那些缠绕的突触在普朗克常数下呈现蜂巢结构——每个巢孔都囚禁着某个平行时空的江沉。

柳枝突然穿透钢化玻璃，嫩芽在物证室地面疯长成巨树。陆凛在年轮里看到无数个自己：抱着江澈冲出火场的实习警员，在教务处伪造作弊证据的刑侦队长，将π介子振荡器塞进树洞的时空旅者......每个身影的胸口都浮现着倒五芒星烙印。

"你以为的闭环，不过是莫比乌斯环的某个切面。"江澈的机械义眼悬浮在年轮中心，释放出江沉克隆体的记忆脉冲，"哥哥的神经网早就污染了蜂巢母体，现在整个刑侦支队都是他的意识载体。"

陆凛的机械义眼突然接入量子云，法医科所有冷冻柜同时弹开。那些尘封的尸检报告在冷雾中升腾，组成江沉的脸。他看见物证室的每粒灰尘都在折射虹膜色阶，紫外线灯管闪烁的频率正是γ受体激活时的脑电波图谱。

"死者的指甲缝土壤含七种矿物成分。"江沉的声音从排风扇里渗出，带着解剖刀的金属寒意，"对应北斗七星在天炉座的投影坐标——你故意漏掉第八种锑元素，是想测试我的克隆同步率？"

陆凛扯断颈部的电子神经，蓝色血液在柳木年轮上蚀刻出星图。当他的机械义眼终于破解第八元素的加密层时，整株柳树突然开出倒五芒星状的花苞。每片花瓣都映着江沉在不同时空的结局：有的在量子云里熵增而死，有的化作神经突触连接宇宙，有的正将手术刀刺入他的生物处理器......

物证室外突然传来敲门声。陆凛在π介子振荡器的余震中回头，看见江沉抱着尸检报告站在门口，白大褂第三颗纽扣系着褪色的红绳——和二十年前柳树洞里那枚平安符的编织手法完全相同。

"结案报告需要两个签名。"江沉的防护镜映出陆凛破碎的机械义眼，"或者陆警官更想讨论，为什么我的咖啡杯每次都会出现在你昨晚梦见的坐标？"

柳絮突然灌满长廊。陆凛在纷扬的白色火焰里看清真相：每个时空的江沉都带着相同的平安符，正如每个陆凛的机械义眼都嵌着琥珀色的π介子振荡器——这是超越维度的神经烙印刷机，是江澈用二十年光阴编织的莫比乌斯陷阱。

而他早已在第一个正字画下时，自愿走进了这个无限轮回的闭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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