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银雀苏醒

车载导航的蓝光在雨刷器切割的水幕中明灭，林深盯着全息地图上闪烁的红点 —— 第七植物研究所的坐标，正像块溃烂的伤疤嵌在城市边缘的废土区。副驾驶座上，苏离的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膝盖，那里还留着昨夜与清洁工交火时被弹片划伤的痕迹。

"根据顾明月的邮件，紫色木槿花的培育记录在研究所地下资料库。" 林深转动方向盘避开生锈的路障，破损的保险杠刮擦地面发出刺耳声响，"但十年前那场爆炸后，这里应该早就被封锁 ——"

"嘘。" 苏离突然按住耳麦，神经接口的蓝光在额角跳动，"前方五百米有低频电磁脉冲，是老式安防系统的心跳波。" 他摸出改装的信号扰乱器，齿轮状的装置表面爬满蛛网般的铜线，"楚河的档案管理员身份... 可能不简单。"

研究所主楼的玻璃幕墙早已破碎，藤蔓从裂缝中钻出，在秋风中摇曳着紫色的花苞。林深踩碎门前的警示标牌，"危险：基因改造试验区" 的字样被苔藓覆盖，只余斑驳的红色警告。走廊尽头的档案室铁门半开，霉味中混着某种冷冽的金属气息。

档案管理员坐在旋转椅上，背对着入口，手指在老式键盘上敲击的声音像机械钟表的滴答声。银雀胸针在他深色制服的领口闪烁，随着呼吸节奏明灭。林深注意到他敲击的并非普通文档，而是串由植物基因序列组成的密码 —— 与父亲日志中记载的 "认知锚点编码" 完全一致。

"林深先生。" 男人突然开口，声音像生锈的齿轮在转动，"您父亲最后一次进入这里，是 2035 年 9 月 26 日，带着三株改良后的木槿花样本。" 他转身的瞬间，左脸从眉骨到下颌的烧伤疤痕在应急灯下格外醒目，"而您现在，要找的是编号 0723 的冷冻标本。"

苏离的手悄悄摸向腰间的脉冲枪，却在触碰到金属的瞬间僵住 —— 整间档案室的墙壁突然泛起水波般的涟漪，成排的档案柜像积木般翻转，露出背后隐藏的金属甬道。蓝光从深处涌出，照亮墙上排列的银色铭牌："脑机接口兼容性测试基地"" 意识投射实验舱 ""记忆载体培育中心"。

"跟紧我。" 楚河起身时，制服下露出半截机械义肢，关节处的齿轮还在渗出淡蓝色的冷凝液，"清洁工的巡逻队还有七分钟到达，而我们要去的地方，需要穿过三层神经屏障。"

地下冰库的气压闸门发出嘶鸣，零下三十度的寒气瞬间冻结睫毛。林深的手电筒光束扫过排列整齐的金属舱体，每个观察窗内都漂浮着缠着神经管线的人体，脑勺后方的接口处闪烁着微弱的蓝光。当光束定格在第 19 号舱时，他手中的设备突然发出刺耳的蜂鸣 —— 舱内的中年男人，正是本该死于十年前爆炸的顾明月。

"他们在提取这些人的深层记忆。" 楚河的手指划过舱体上的编号，疤痕下的皮肤泛起数据流动般的微光，"用紫色木槿花的基因作为锚点，把人类意识转化成可存储的数据流。" 他转身盯着林深，瞳孔深处竟有细碎的代码在游走，"我是第一批受试者，编号 001。当他们想清除我的记忆时，我偷走了这个。"

他扯下银雀胸针，露出下面嵌入锁骨的金属芯片，无数发丝般的光纤正顺着皮肤表面蔓延。林深认出那是初代脑机接口的原型装置，与父亲日志中记载的 "记忆锚点稳定器" 完全吻合。

"您父亲想阻止他们。" 楚河的声音突然柔和，像在回忆某个温暖的午后，"他发现当木槿花的基因与人类意识产生共振时，会形成独立于云端的记忆空间 —— 就像你们在回溯程序里见到的那样。" 他指向冰库深处，那里有排特殊的舱体，每个观察窗上都贴着小雨的照片，"而您妹妹，正是这个计划的完美载体。"

地面突然传来沉闷的震动，应急灯开始明灭闪烁。苏离的声音从耳麦里传来，带着电流杂音："清洁工的磁轨列车到了！他们的信号屏蔽器正在烧毁我的设备 ——"

楚河猛地拽住林深的手腕，机械义肢的力量几乎要捏碎他的骨骼："从通风管道出去，坐标我发给苏离了。" 他将银雀胸针塞进林深掌心，芯片表面突然浮现出紫色木槿花的全息投影，"记住，在数据空间里，相信你看到的异常 —— 那才是真实的锚点。"

当他们钻出通风口时，研究所的方向已经腾起蓝白色的电弧。苏离的改装越野车停在废弃的试验田旁，车灯照亮了遍野的紫色木槿花 —— 在这个本应寸草不生的废土区，所有花朵都朝着同一个方向，仿佛在遥望着某个不存在于现实的彼岸。

林深低头看着掌中的胸针，银雀的尾羽突然张开，露出内侧刻着的日期：2035.09.28，父亲死亡的次日。而在那串日期下方，用极小的字体刻着行代码，正是他昨夜在顾明月意识空间里见过的、组成记忆屏障的基础序列。

远处传来磁轨枪充能的蜂鸣，苏离突然咒骂着发动汽车："楚河留在那里了！他说要启动自毁程序 ——"

越野车在坑洼的路面上颠簸，林深回头望去，研究所的地底正透出诡异的紫光，像有千万朵木槿花在数据空间里同时绽放。而楚河的话还在他耳边回荡："当银雀苏醒时，所有被修剪的记忆，都会顺着木槿花的根系，回到它们该在的地方。"

此刻，他终于明白父亲日志里那句没写完的话："保护好小雨，她是... 人类意识的种子。" 而那枚银雀胸针，从来都不是追捕者的标识，而是某个早已死去的人，用尽最后力气留下的、通往真相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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