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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错位的温度

林夏的笔尖在草稿纸上洇开墨点。数学老师在讲台上拆解立体几何题，粉笔划过黑板的刺耳声响里，她听见后排传来陈叙钢笔帽轻叩桌面的节奏——三短一长，和顾言考前紧张时的习惯一模一样。

"林夏同学，你来回答这个问题。"

粉笔头擦着她的发梢飞过。林夏猛地抬头，看见黑板上突兀的辅助线，喉间泛起苦涩。三年前顾言也总在数学课上用这种方式提醒她听讲，可此刻站在讲台上的中年教师，镜片后是完全陌生的严厉目光。

"不会。"她抓起课本转身，却在瞥见陈叙时瞳孔骤缩。少年正望着窗外梧桐树影发呆，左手中指无意识地摩挲钢笔尾端——那里刻着顾言姓名的缩写。

"坐下。"老师的声音里裹着冰碴，"陈叙，你来解。"

陈叙触电般站起，校服拉链蹭过课桌边缘发出轻响。林夏盯着他手腕内侧的淤青，突然想起昨夜在天台，他说"明天会下雨"时，指尖掠过她后颈疤痕的温度。

第一节：暴雨将至

午休铃响起时，林夏的草稿纸已被画满交错的直线。她将钢笔重重插进笔袋，金属碰撞声惊起前排同学的侧目。陈叙的座位在第三组倒数第二排，此刻正被几个男生围在中间讨论游戏。他仰头大笑的样子，喉结在晨光里滚动，像极了顾言喝牛奶时的模样。

"林夏，要去食堂吗？"后排女生戳了戳她的肩膀。

她摇头，把课本塞进书包。经过陈叙座位时，他正低头整理笔记，侧脸线条被阳光软化。林夏突然鬼使神差地开口："下午放学后，来天台。"

少年惊讶地抬头，钢笔在纸上划出歪斜的墨线。林夏快步离开教室，心脏在胸腔里撞出鼓点。天台的铁门生了锈，推开时发出刺耳的声响。风卷起她的校服裙摆，远处操场传来模糊的哨声。

"你找我有什么事？"陈叙的声音带着紧张。

林夏转身时攥紧了校服口袋里的U盘。金属外壳棱角分明，刻着"2022届高三（3）班毕业留念"的字样。她深吸一口气，让晨风把声音里的颤抖吹散："从今天起，做我的男朋友。"

陈叙瞪大了眼睛，喉结滚动着却说不出话。林夏看着他慌乱的模样，突然想起那个人收到情书时的从容。那天也是这样的晨光，他倚在梧桐树下拆开粉色信封，笑容像融化的焦糖："夏夏，我要考去北方的大学，那里的冬天会下很大的雪。"

"为什么是我？"陈叙终于找回声音。

林夏把U盘重重按在他掌心："因为你长得像他。"

少年的瞳孔骤然收缩，U盘从指缝滑落，在水泥地上磕出凹痕。林夏转身时听见他压抑的哽咽，却没有回头。风把她的马尾吹得扬起，露出后颈那道淡粉色的疤痕——那是车祸时安全带勒出的印记，和那个人墓碑上的日期刻在同一个春天。

第二节：暴雨倾盆

午后的云层压得很低，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腥味。林夏坐在教室最后一排，望着窗外梧桐叶在风中挣扎，忽然想起顾言总说她像这种树——表面挺拔，根系却在泥土里盘根错节地疼痛。

"林夏，你的英语周报。"课代表把试卷拍在她桌上，"陈叙帮你领的。"

她低头，看见试卷左上角用红笔写着"注意时态"。这字迹和顾言如出一辙，连句尾的小圆圈都带着同样的弧度。林夏抓起修正液涂抹，刺鼻的气味里，陈叙的身影突然挡住了光线。

"一起去食堂？"他的声音像浸了水的棉花。

林夏没有抬头："我吃过了。"

"那我帮你买牛奶？"

"不用。"

陈叙的运动鞋在瓷砖上碾出细碎声响，终于消失在教室门口。林夏把脸埋进臂弯，却在闭上眼睛的瞬间，看见顾言举着温牛奶站在晨雾里，白衬衫第二颗纽扣永远系错。

"林夏，有人找！"

前排同学的喊声让她猛地惊醒。走廊里站着个穿黑色风衣的男人，手里握着张照片。林夏认得那是顾言高中时的校牌照，照片边缘泛着陈旧的黄。

"你是林夏？"男人的声音沙哑，"我是顾言的哥哥，顾淮。"

第三节：暴雨中心

林夏跟着顾淮走进空无一人的实验室。男人从公文包里取出个文件夹，里面是车祸现场的照片：扭曲的金属框架，散落的学生证，以及沾着血迹的篮球挂件。

"三年前的事，交警队结案了。"顾淮推了推金丝眼镜，"但我总觉得哪里不对。"

林夏的指甲掐进掌心。那天清晨她接到电话，说顾言为了追她遗落的U盘横穿马路，被闯红灯的货车撞飞。可她明明记得，U盘在车祸前一晚还放在床头。

"这个挂件，"顾淮指着照片里支离破碎的篮球吊坠，"是陈叙的。"

林夏浑身一僵。她见过这个挂件——此刻正挂在陈叙的书包拉链上，随着他的走动叮当作响。

"陈叙是顾言同父异母的弟弟。"顾淮的声音像把钝刀，"他们的父亲是同个投资人，当年因为遗产分配闹得很僵。"

实验室的日光灯在天花板上滋滋作响。林夏想起陈叙手腕内侧的淤青，形状像朵枯萎的玫瑰，而顾言生前总在那个位置戴块机械表。

"我怀疑车祸不是意外。"顾淮突然抓住她的手腕，"陈叙接近你，可能另有目的。"

林夏的耳边响起陈叙昨夜的声音："明天会下雨。"她猛地甩开顾淮的手，冲向教室。暴雨恰在此时倾盆而下，走廊里挤满了尖叫的学生，她却在电闪雷鸣中看见陈叙站在天台边缘，手里握着那枚U盘。

"陈叙！"她的喊声被雷声吞没。

少年回头，雨水顺着脸颊滑落，在下巴凝成透明的水珠。林夏想起顾言也曾这样站在天台上，说要带她去看北方的雪。

"林夏，"陈叙的声音混着雨声，"其实我——"

他的话被惊雷截断。林夏看着他的嘴唇开合，突然意识到这个姿势和顾言临终前视频里的某个片段重叠。她掏出手机，点开三年前的未接来电，扬声器里传来顾言的喘息："夏夏，U盘里有东西要给你看——"

第四节：暴雨之后

陈叙消失了。

林夏在暴雨里找了他整夜，直到清晨才被保安发现昏倒在梧桐树下。医务室的消毒水气味里，她摸到校服口袋里的U盘，金属外壳残留着陈叙的体温。

"林夏，有人找。"护士推开门。

顾淮站在门口，手里握着张化验单。"陈叙的血型是AB型，"他说，"而顾言是O型。"

林夏的手指悬在U盘播放键上。她想起陈叙总说自己畏寒，可顾言最讨厌穿秋裤。还有他系错的纽扣，佝偻的脊背，这些和顾言截然相反的细节，此刻在记忆里连成刺眼的线。

"他不是顾言的弟弟。"顾淮把化验单拍在床头柜上，"陈叙是顾言的心脏受体。"

窗外的雨停了。林夏按下播放键，U盘里跳出段监控录像：三年前的清晨，顾言站在十字路口，对面的绿灯突然变红。他后退半步，却被身后的人猛地推了出去。

镜头里，推他的少年转身跑开，手腕内侧的淤青在阳光下清晰可见——形状像朵枯萎的玫瑰。

林夏的眼泪砸在手机屏幕上。她终于明白陈叙为何总在雨天消失，为何总把纽扣系错，为何他的体温永远比常人低两度。那些被她忽略的细节，此刻像无数根细针，将她的心扎得千疮百孔。

"林夏，"顾淮的声音遥远得像从水底传来，"你还好吗？"

她望着窗外初晴的天空，晨光穿过梧桐树，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陈叙的座位空着，书包拉链上的篮球挂件在风里轻轻摇晃，像顾言最后一次拥抱她时，项链坠子撞在锁骨上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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