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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六点的哨声刺破黎明时，小林正在梦中数羊。不是普通的羊，而是陆川教她用来计算诈骗金额的代码——白色绵羊代表五万，黑色山羊代表十万。她猛地坐起，额头撞到上铺床板发出闷响，同屋的七个女孩却没人敢笑。

"五分钟后操场集合！"阿泰的吼声伴随着警棍敲打铁门的声音，"老板亲自检查！"

这个词像电流般穿过宿舍。小林的手指僵在纽扣上——陆川从不会在月初检查晨训，除非有特殊目标。她迅速套上那件洗得发白的蓝T恤，这是陆川喜欢的颜色，他说这让她看起来"纯真可信"。

操场上已经列好方阵，一百多个孩子按年龄分组站立。小林的位置在第三排最右侧，这个角度能清楚看到主席台又不会被直接注意。但今天她的算盘落空了——主席台前多了一张孤零零的椅子，正对着陆川常站的方位。

"今天抽查上个月业绩。"陆川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小林浑身一颤。他今天穿了全黑西装，领带却是鲜艳的红色，像一道伤口横在脖子上。他踱步到小林面前，手指抚过她扎得一丝不苟的马尾辫，"XC-017，出列。"

编号被念出的瞬间，小林听到周围响起细微的抽气声。在这里，被点名从来不是好事。她机械地走向那张椅子，后颈的汗毛全部竖起。椅子腿与水泥地摩擦发出刺耳声响，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告。

"坐。"陆川的命令简短有力。当小林坐下后，他突然弯腰凑近她耳边，用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说："今天你当我的'乖女儿'。"

这句话让小林胃部绞痛。陆川的"乖女儿"角色意味着双重表演——既要展示绝对服从，又要维持受害者的脆弱感。她垂下眼帘，做出驯服的姿态，余光却扫视着主席台边缘——阿泰正在调试投影仪，幕布上已经显示出上个月的业绩图表。

"上个月总体业绩增长15%，但新人组下滑23%。"陆川的声音突然拔高，转身面向全体时，右手却仍搭在小林肩上，"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们忘了最基本的——共情！"

他打了个响指，幕布切换成一则新闻截图：《七旬老人被诈骗百万养老金跳楼身亡》。小林咬住口腔内侧的软肉，这是三组上周的"成果"，那个老人哽咽着说"要留给孙子治病"的录音还在她手机里。

"XC-017，告诉他们你是怎么让这个老东西心甘情愿转钱的。"陆川的手指在小林肩头收紧，指甲几乎陷进肉里。

小林深吸一口气，声线突然变成颤抖的老妇人："建军啊...妈不是怪你...妈知道你在澳门欠了钱..."她的眼眶瞬间通红，右手做出握电话的姿势，"妈这就去银行...你别做傻事...妈只剩你了..."最后一句带着恰到好处的哽咽，几个新来的孩子已经看呆了。

陆川满意地笑了。他变魔术般从口袋掏出一块巧克力，剥开包装纸塞进小林嘴里。可可的苦香在舌尖炸开时，小林却尝到了更深的苦涩——这是当众标记所有权的方式，就像野兽在领地留下气味。

"看到没有？要让自己相信这就是真相！"陆川的皮鞋跟敲击地面，像法官的法槌，"现在，谁想试试看？"

没人敢举手。陆川的表情渐渐阴沉，他走到第二排，随手拽出一个戴眼镜的男孩。小林认识他，是上个月刚从边境来的，代号XC-103。

"假设你骗了老人的救命钱，现在他儿子找上门。"陆川从后腰掏出手枪，冰冷的金属抵住男孩太阳穴，"怎么圆谎？"

男孩的双膝开始打颤，眼镜片上蒙了层白雾。小林知道这种测试——标准答案是表现出被胁迫的受害者姿态，但新人往往会被真枪吓懵。

"我...我..."男孩的喉结上下滚动，"我不知道..."

枪声响起时，小林下意识闭上了眼。但预料中的惨叫没有出现——陆川只是扣动了空枪。男孩瘫软在地，裤裆渗出深色水渍。

"废物。"陆川踢开男孩，枪口转向小林，"示范一下？"

这是陆川最爱的游戏。小林缓缓站起，转身面对枪口时已经泪流满面："先生...我也是被逼的...他们抓了我妹妹..."她的声音变成年轻女性的哭诉，双手合十做出哀求状，"求您报警...我偷录了他们的犯罪证据..."说着从内衣口袋摸出早就准备好的U盘道具。

陆川的瞳孔微微扩大。这个回答超出了标准答案范畴——既表现了受害者立场，又暗示了反抗可能，是高级话术。他放下枪，突然大笑起来，笑声在空旷的操场回荡如同夜枭。

"漂亮！"他拍打小林的背，力道大得让她踉跄，"这才是我女儿！"

这个词让全场寂静。陆川从不公开承认任何"亲子关系"，即使对小林也只用编号称呼。现在这个宣言等于把小林架在火上烤——她将成为所有嫉妒与怨恨的靶子。

果然，回队列的路上，小林感觉到无数针刺般的目光。尤其是那些来了两三年的"老员工"，他们的眼神里淬着毒。最危险的是站在后排的28号，那个越南裔女孩曾因业绩第一获得过陆川的青睐，现在正用口型对小林说"叛徒"。

训话结束后，陆川示意小林跟他走。他们穿过操场边的芒果林，这是园区内少数没有监控的区域。小林的心跳加速——没有见证者的陆川更加危险，上次在这里，她亲眼看见陆川用绞肉机处理了一个叛徒的手指。

"下周有批'新货'到。"陆川突然开口，摘下一颗青芒果在手中把玩，"你去挑几个苗子。"

这是重大"提拔"，意味着小林将参与新人筛选。她刚要回答，陆川却猛地将芒果砸向树干，爆裂的汁液溅在小林脸上，像一滩干涸的血。

"但别以为我忘了上个月的事。"他掐住小林下巴，拇指摩挲她结痂的嘴角——那是上次逃跑未遂的纪念，"再敢碰我的保险柜，就把你送给仰光的客户当'教学用具'。"

小林的血液瞬间冻结。她确实尝试过破解保险柜，但确信当时所有监控都做了手脚。陆川是怎么发现的？除非...有人告密。

"手机。"陆川突然转换话题，递来一部崭新的iPhone，"以后你负责监控B区通讯。"

小林接过手机，机身冰凉如蛇。解锁屏幕后，一个名为"蜘蛛网"的监控系统正在运行，数十个聊天窗口实时滚动。这是种精妙的折磨——让她监视同伴，成为压迫体系的一部分。

"谢谢爸爸。"她低头摆弄手机，借机藏起颤抖的手指。在翻看摄像头权限时，一个被隐藏的文件夹引起了她的注意——标注着"地下室/惩戒"。

回宿舍的途中，小林故意绕道经过监控死角。她快速点开那个文件夹，一段模糊视频开始播放：深夜的走廊，陆川拖着什么重物，身后留下长长的暗色拖痕。日期显示是三天前，而昨天确实有两个孩子从名单上消失了。

"喜欢我的收藏吗？"阿泰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小林差点摔了手机。这个满脸横肉的打手正咧嘴笑着，金牙闪着寒光，"老板说你会好奇，让我等着收尸...哦不，是收手机。"

小林强装镇定退出视频："我只是在熟悉监控系统。"

阿泰凑近她耳边，呼出的热气带着腐臭味："那你知道为什么叫你'017'吗？"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耳垂，"因为在你之前，已经有十六个'乖女儿'了。"

这句话像刀扎进胸口。小林曾天真地以为自己是特殊的，是陆川在孤儿院"选中"的唯一。现在这个幻象也被戳破了。

晚餐时，小林被安排到"优秀员工"专属区域。饭菜比大食堂精致得多，甚至有新鲜水果。但她的食欲全无——28号就坐在对面，正用叉子反复戳着一块菠萝，眼神阴冷得像毒蛇。

"听说你拿到监控权限了？"28号用越南口音的中文低声说，"知道上一个拿到权限的人怎么了吗？"她突然掀开袖口，露出手腕上蜈蚣般的疤痕，"她试图用这个救人。"

小林盯着餐盘里的倒影，发现自己正在模仿陆川的微表情——右眉轻微上挑，这是评估威胁时的习惯动作。这个发现让她作呕，原来自己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他的模样。

回到宿舍后，小林锁在厕所隔间检查新手机。除了明面上的监控系统，她还发现了一个隐藏的加密相册。输入常用密码组合都失败后，她鬼使神差地输入了"1029"—自己的"收养日"。

相册解锁了，里面全是她的照片：睡觉的、训练的、甚至洗澡的。最早的一张可以追溯到五年前，她刚被带来时的模样。每张照片都标注着日期和"存活天数"。最新的一张拍摄于今早操场，标签写着"第1893天，仍是最优作品"。

手机突然震动，一条加密信息弹出：「他在测试你。地下室视频是假的，真正的地下室在洗衣房后面。别相信任何人的眼泪——包括你自己的。」

小林盯着这行字，直到屏幕自动熄灭。窗外，缅北的月亮被铁丝网切割成碎片。她摸出枕头下藏着的SD卡——这是用三包香烟从电工那里换来的，里面存着园区建筑平面图。洗衣房后面的确有个未标注的空间，但平面图显示那里是死路。

凌晨三点，小林被噩梦惊醒时，发现床边坐着个人影。陆川的手指正抚过她梦中咬破的嘴唇，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品。

"做噩梦了？"他哼起那首诡异的摇篮曲，"小宝贝快睡吧，蜘蛛在结网..."另一只手却将冰冷的枪管贴在她大腿内侧，"明天有贵宾来，你当'样板'。要是敢搞砸..."

枪管缓缓上移，最终停在她左胸。小林屏住呼吸，数着自己狂跳的心跳。就在这时，陆川突然收起枪，变魔术般掏出药膏涂抹她结痂的嘴角。

"乖女儿要永远漂亮。"他吻了吻她的额头，像真正的父亲那样。当房门关上后，小林才发现被单已经被冷汗浸透，而枕边多了个东西——一把子弹被取空的枪。

这是警告，也是邀请。陆川在告诉她：你永远逃不出我的游戏，但玩得好会有奖励。小林把脸埋进潮湿的枕头，无声地尖叫。明天她将再次扮演完美受害者，而这一次，观众将是比陆川更危险的"贵宾"。

窗外，一只蜘蛛正在铁丝网上织网，月光下的丝线闪闪发亮如同囚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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