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丝雀的暗格

雨下得很大。

苏梦拖着行李箱站在别墅门口，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混合着泪水。她回头望了一眼，二楼琴房的窗帘微微晃动，她知道小林一定站在那里看着她。

"别看了，走吧。"陆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冷漠得不带一丝温度，"车已经叫好了，会送你去市区。"

苏梦的嘴唇颤抖着，却发不出声音。抑郁症发作时的窒息感再次袭来，她抓紧胸口的衣服，呼吸变得急促。

"别在这里发病。"陆川皱眉，朝身后招了招手，"黍离，送她上车。"

一个身材修长的男人撑着黑伞走来，面容沉静如水。他是新来的家教老师，从今天起也将接替管家的工作。小林躲在窗帘后，透过缝隙看着这一幕，当黍离抬头望向窗户时，她迅速后退，心脏狂跳。

那个眼神——她记得太清楚了。

三年前，在她还住在福利院时，黍离曾是那里的心理辅导员。他总喜欢在深夜把她叫到办公室，美其名曰"心理疏导"。那些触碰，那些呼吸急促的黑暗时刻，那些她永远不想回忆的记忆。

而现在，他成了她的管家。

"小林？"陆川的声音从楼下传来，"下来，该出发了。"

今天是圣罗兰贵族学校面试的日子。小林深吸一口气，整理好校服领子——陆川早就为她准备好了全套校服，仿佛确信她一定能通过面试。

楼梯拐角处，她与拖着行李箱的苏梦擦肩而过。两人目光相接的一瞬，苏梦的眼中闪过一丝绝望的恳求。

"陆川，"小林突然开口，声音比她想象的还要坚定，"能不能让苏梦留下来？"

客厅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雨敲打窗户的声音。陆川正在整理领带，闻言手指微微一顿，然后继续慢条斯理地调整。

"决定的事，不会改变。"他头也不抬地说。

"可是她的病——"

"小林。"陆川终于抬起头，嘴角挂着那抹她熟悉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你是在质疑我的决定吗？"

小林咬住下唇，摇了摇头。

"很好。"陆川走向她，伸手抚平她肩膀上并不存在的褶皱，"记住，我救了你，给了你一切。你只需要听话。"

黍离站在门口，黑伞下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小林感到一阵恶寒，快步走向门口另一把伞。

"坐我的车。"陆川说，"黍离会开另一辆跟着。"

圣罗兰贵族学校坐落在城郊的山丘上，哥特式建筑群在雨中显得格外阴森。小林透过车窗望着越来越近的校园，心跳加速。这是她第一次独自出门——虽然陆川和黍离都跟着，但至少没有像往常那样被紧紧看管。

"面试分两部分，"陆川一边停车一边说，"文化课测试和才艺展示。你准备了钢琴，对吧？"

小林点点头。钢琴是她唯一被允许发展的"爱好"，因为陆川认为这很优雅，适合他的"藏品"。

"别让我失望。"陆川捏了捏她的后颈，力道恰到好处地介于亲昵与警告之间。

面试在一间宽敞的礼堂进行。文化课测试对小林来说轻而易举——陆川聘请的各科家教早已将她培养成全优生。才艺展示环节，她被带到一间音乐教室，里面摆着一架三角钢琴。

"请演奏一首自选曲目。"面试官微笑着说。

小林的手指悬在琴键上方，突然改变了主意。她没有弹陆川指定的肖邦夜曲，而是弹起了那首苏梦常哼的旋律——一首不知名的民谣，简单却充满哀伤。

琴声如泣如诉，面试官们交换着惊讶的眼神。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时，教室里安静得能听见呼吸声。

"太美了，"一位女老师擦拭眼角，"我从没听过这首曲子。"

"是我朋友教我的。"小林轻声说，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提起苏梦。

走出音乐教室，小林发现陆川正在走廊尽头与校长交谈，脸上是她熟悉的、伪装完美的绅士笑容。黍离站在不远处，目光如影随形。

"我去洗手间。"她对黍离说，声音刚好能让陆川听到——他讨厌在公共场合发生任何不体面的事，所以不会阻止这种合理要求。

洗手间在走廊拐角，小林快步走去，却在转弯处猛地停住脚步。

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跪在地上擦拭瓷砖。瘦弱的肩膀，淡紫色的工作服，凌乱的马尾——

"苏梦？"小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女孩浑身一颤，缓缓抬头。苍白的脸上写满惊愕，眼睛下是更深的青影。

"你怎么在这里？"小林蹲下身，声音压得极低。

"陆川...他安排的。"苏梦的嗓音沙哑，"说如果我想留在城里，就...就得工作。圣罗兰是他家族的产业，他让我在这里做清洁工。"

小林胸口一阵刺痛。这就是陆川的手段——看似放逐，实则将苏梦置于更严密的监控下。

"听着，"她急促地说，"音乐教室后面的储物间，晚上八点后没人。如果你能——"

"小林？"黍离的声音从拐角处传来，"需要帮忙吗？"

苏梦立刻低下头，假装不认识她。小林站起身，最后看了苏梦一眼，转身走向黍离。

"迷路了？"黍离微笑着问，但那笑意未达眼底。

"嗯。"小林点头，任由他引导着往回走。

面试顺利通过。校长亲自将录取通知书交给陆川，称赞小林是"难得一见的天才"。陆川满意地抚摸她的头发，像主人奖励一只听话的宠物。

回程的车上，小林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脑海中全是苏梦跪在地上的样子。一个大胆的计划在她心中成形。

"陆川，"她突然开口，"学校要求新生住校一周，进行入学适应。"

这是谎言。但陆川不会亲自去核实——他太自负了。

"是吗？"陆川从文件中抬头，"我会让黍离每天去接你。"

"规定说必须住校。"小林坚持道，心跳如雷，"是...是为了培养独立性。"

陆川审视着她，久到她几乎要退缩。终于，他微微颔首："可以。但黍离会每天去检查你的情况。"

小林低头掩饰眼中的光芒。一周的时间，足够她和苏梦计划些什么了。

当夜，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凌晨两点，手机突然震动——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储物间有监控，但音乐教室钢琴下的暗格没有。明天带纸笔。——S」

小林删掉短信，望向窗外。雨已经停了，月光透过云层，在地上投下模糊的光影。三年来，她第一次感到一丝希望。

明天，她将重返圣罗兰。这一次，不再是被动的囚鸟，而是带着目的的潜入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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