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七 记忆 【加更】

不要，我不要忘记那些。

她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在地球时零零碎碎的片段搅入进大脑的漩涡里，混乱成了一团。

佑微拼命地想要抓住那些碎片，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们从指尖的缝隙间溜走。

不要……我的，记忆。

“微微……”

她记得，妈妈躺在病床上向她伸出的手。

女人身形偏小，有些毛燥的头发凌乱地扎了一个低马尾，鼻梁上眼窝深陷，瘦得有些脱相了。看见她来轻轻抿了抿有些起皮的嘴唇，靠在白色的枕头上，轻的就像一阵风吹就能吹走的白纸一样，虚弱易碎。

“妈，你又开窗户。”

佑微下意识地怪道，快步走过去关上窗，顺手拉上了窗帘：“外面吹着那么冷的风，感冒了怎么办……”

她坐到病床边一会，话还没说上几句，触摸到女人有些发凉的手，提起桌旁的水壶，出去接了些热水，倒在玻璃杯里拧紧盖子，轻车熟路地放在女人手里。

做完了这些，她才意识到肩上的书包还没有来得及卸下。

佑微于是将书包抱在怀里，拉了凳子坐在了离妈妈较近的地方。

“书包那么重，最近学习怎么样？”

“还好。”

其实还有好几张卷子没写完。

佑微没说这些，连忙转移话题道：“妈，医生有没有说，你的腿会好一些。”

“在医院里有没有睡好，晚上会不会照亮，最近身体有没有好些，医药费是不是不够了，感觉你没吃好饭……”

“微微！”

女人忽然叫住了她：“这些事，不是你一个孩子要考虑的，你还小——”

“我知道的。”

佑微垂下了眼。

佑妈妈许是意识到了她的情绪低落，叹了口气，放缓语气问道：“在你小姨家过的怎么样，有没有觉得不舒服？”

“小姨对我很好，”佑微点头，“她还说，下周要带着涵涵来看你。”

“一切都很好，你完全不需要担心。”

佑微像想起了什么，垂下脑袋：“只是我这一周被请家长了，是小姨替我去的……小姨没有怪我，我下次，保证不会犯错，不会给小姨惹麻烦！”

“我不会再给小姨添麻烦，一切过的都很好，我会考上一所好大学，我会努力获得助学金，我会给你挣钱看病，一切，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女孩看着妈妈有些混浊的眼睛，解释着解释着，喉咙一酸，忽然就哽咽起来。

“但是，但是我……”

但是我还是忍不住会想，如果没有那场车祸，那该多好啊。

我想回家。

我想吃你做的饭。

我想让你好起来……

可只是想到这个，我就好难过啊。

佑微低下头，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她终于将脸埋在妈妈的腰间，攥紧了白色的被子，低低地呜咽着，犹如一只被丢弃了的小狗。

她感觉到有一双手抚摸上了她的发顶，轻轻地拍着她的脊背顺气。

她听见妈妈说

“微微，笑一笑吧。”

“人在还能笑着的时候，是不会轻易倒下的……”

佑微一愣，眼泪无声地在脸上肆虐起来。

春去秋来，树上的树叶已经快掉光了，它们还没来得及长出新的嫩芽。

寒风打着旋吹落了阳台上的蔷薇的叶子，在无人打理的阳台上化作了一层又一层的尘土。

还是在那张病床上。

在她即将上大三的那一年，佑妈妈离世，在春天还未到来的二月里。

正是凉风刺骨的天气。

佑微呆呆地站在已经完全空了的病床前，长久地发着愣。

妈妈病床外的绿萝已经因为长期缺人照料而枯萎地不成样子了，她将这盆小小的植物从窗外搬了回来，添了点水，盯着这叶子中心仅存的绿意看的入神。

她没有妈妈了。

佑微失去了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一个依靠。

室友们安慰她，都说时间是治愈一切伤口的疗药，她麻木地点着头，却一个人坐在泥潭里，悲喜也不肯说，在无数寂静的夜晚吞咽着记忆中温柔的刀子，看着伤口一点点长好，又一点点发脓。

再后来建筑物塌陷，她从高楼上坠落的最后一秒，脑海里想的居然是，死了也好。

死了也好……

如果有下辈子，她一定不要活的再这么苦了。

要像妈妈说的那样，住在山林的小房子里，养很多花花草草，轻轻松松舒舒服服地活着，像养老一样。

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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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微微的之前遭遇已经在前面说过了，大家也都知道，这是对她生前记忆的补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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