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晨光漫过青瓦,将镇北将军府的海棠花影印在茜纱窗上。
杨羡半跪在锦绣堆里,玄色常服的广袖被小女儿攥成皱团,发冠歪斜地挂着支鹅黄绒花——那是杨安宁今晨的“杰作”。
杨羡:“松手。”
他屈指轻弹女儿腕间银铃,金线绣的茉莉纹路缠着胖乎乎的手指。
杨羡:“这是爹爹的绶带,扯坏了要挨军棍。”
杨安宁:“咿呀!”
杨安宁晶亮的眸子弯成月牙,猛地把绶带往嘴里塞。
檐下挂着的白嘴画眉突然学舌。
“挨军棍!挨军棍!”
惊得小丫头松了手,转头去够鸟笼。
怕笼子里的鸟儿啄伤女儿的嫩手,杨羡又慌忙拦住。
今秣端着药膳转过月洞门,烟青裙裾扫落几瓣海棠。
她发间的白玉响铃簪轻晃,惊起廊下啄食的雀儿。
今秣:“郎君又拿军规吓唬宁儿。”
杨羡趁机夺回绶带,却被女儿揪住一缕鬓发。
小丫头蹬着藕节似的腿,绣鞋上缀的东珠滚进石缝。
杨羡:“你瞧,连宁儿都晓得这冠戴歪了丑。”
他索性将女儿举过头顶,任她的小手在发间作乱。
晨风裹着药香拂过回廊,今秣舀起牛乳羹吹散热气。
今秣:“吏部清晨送来升任诏书,可看了?”
杨羡:“正二品辅国大将军,俸禄添了三成。”
杨羡就着妻子的手饮尽甜羹,唇角沾着奶沫凑近女儿。
杨羡:“正好给宁儿攒嫁妆。”
杨安宁:“咿!”
安宁突然揪住父亲耳朵,将剩下的半勺甜羹糊在他襟前。
今秣笑着掏出绢帕,指尖掠过丈夫新换的蟒纹刺绣。
今秣:“昨儿刚赐的朝服,倒成了宁儿的拭嘴布。”
日头攀上老槐树梢时,杨羡握着女儿的小手临帖。
砚台边搁着御赐的虎符,被小丫头抹得满是墨渍。
狼毫在宣纸上歪扭地爬出“安”字,末笔的勾挑像极了北狄弯刀的弧度。
杨安宁:“爹爹笨...”
安宁抓着笔杆往父亲手背画乌龟。
杨安宁:“娘亲写得好。”
杨羡瞥见案头兵书扉页今秣批注的小楷,忽然将女儿扛在肩头。
杨羡:“走,爹爹带你看星星。”
今秣:“青天白日的哪来星星?”
今秣捧着针线箩追出来,正见那人玄色衣袍鼓成风帆,小女儿银铃般的笑声惊飞满树栖鸟。
暮色染红秋千架上的茉莉藤绳时,杨羡正给女儿讲“空城计”。
安宁裹着鹅黄斗篷窝在他怀里,指尖玩弄手里的拨浪鼓。
杨安宁:“司马懿怕痒痒?”
杨羡:“他怕...”
杨羡突然搔向女儿腰窝,惊得小丫头滚进今秣怀中。
杨羡:“怕宁儿这样的机灵鬼!”
今秣将安神茶喂进丈夫口中,茉莉香混着药香萦绕在三人之间。
安宁忽然拽住母亲衣襟,将沾着口水的半块桂花糕塞进杨羡嘴里。
杨安宁:“爹爹饿!”
杨羡:“这丫头...”
杨羡咬着甜糕含糊道。
杨羡:“上月在宫里揪了太子殿下的玉佩,倒有几分我当年的胆气。”
今秣:“你还好意思说?”
今秣轻拧丈夫手背。
今秣:“昨日太傅告状,说宁儿带着皇子们拿金疮药喂兔子。”
月华漫过西窗时,杨羡倚在榻上看妻女酣睡。
安宁蜷成小团窝在他颈间,今秣发间的茉莉香萦绕在鼻尖。
他忽然摸到枕下硬物——是把桃木小剑,剑柄刻着歪扭的“安”字。
今秣:“宁儿三周礼。”
今秣梦呓般呢喃,指尖无意识描摹在他心口。
今秣:“你说要教她习武...”
杨羡将小剑塞进女儿掌心,低头吻住妻子未尽的字句。
窗外海棠簌簌,掩去一室温柔私语。
白狐跃上墙头,口中衔着支并蒂茉莉,恰似那年北境雪夜,落在染血战旗上的春意。
翌日清晨。
兵部送来加急文书时,杨羡正在后院扎秋千。
玄铁剑削出的木屑纷纷扬扬,惊得池中锦鲤甩尾。
“北狄余孽在漠南...”
“今日休沐。”
杨羡剑尖挑起文书扔给副将,金丝楠木在掌心雕出朵茉莉,
杨羡:“告诉那群老顽固,本将军要陪宁儿试新秋千。”
安宁跌跌撞撞扑来,发间小铃铛叮咚作响。
杨羡单臂抱起女儿,将刚刻好的木马塞进她怀里。
杨羡:“比真马还稳当,不信问你娘亲。”
今秣倚着朱漆廊柱轻笑,腕间翡翠镯映着满庭春光。
她忽然想起那年雪夜,这人也是这样抱着女儿说。
“等春来...”
而今春风十万里,皆在怀中人眉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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