颖贵人在极度的悲伤之下,尽管太医用尽手段,也只是勉强让她的胎保到了七个月。
之后到底还是早产,在一番痛苦的折磨之后,颖贵人艰难地生下了一位小公主。
同时,因为大出血,颖贵人也就此失去了生育能力。
对比此前有孕时期的高调和备受瞩目,颖贵人这一胎生得可谓是无人在意。
自此那木尔和丹增犯错之后,皇帝对于颖贵人和恪常在的热情便立时掉到了谷底。
所有的浓情蜜意、宠爱温情瞬间便成了冷漠、嫌弃。
知道颖贵人九死一生诞下个病弱的小公主,皇帝更是只觉得晦气,没有半点怜惜。
没有探望、没有赏赐,承诺的嫔位没了,公主的洗三、满月更是被无视,以母女俱都体弱需要将养、取消了这两样典礼。
甚至,皇帝私心里都没有期待这个女儿能够活到成年。
不过出乎众人预料的是,不论颖贵人还是七公主都顽强地活了下来。
只是出了月子的颖贵人再不复从前模样,一头青丝变得黑白交杂,因月中哭得太多导致如今视物模糊,还落下了迎风流泪的毛病。
另外恪常在也没好到哪里去,父兄的死亡,前些时日又传来其母承受不住打击自尽的消息。
相比起还有母亲、女儿的颖贵人,自此,恪常在彻底成了一个孤儿。
不过颖贵人的额吉虽然还活着,但日子也不好过。
从前,这位巴林王妃治家极严,一众妾室在其手下可谓是艰难求生。
如今大家落到了同样的地位上,自然是有仇报仇、有冤报冤。
颖贵人的额吉自恃从前身份,不愿随便改嫁,那些妾室们却没这顾虑,纷纷在部落中找了男子改嫁。
嫁了人有人撑腰,底气更足、能做的事也更多,回过头来便联合在一起变本加厉地报复欺凌这位前主母。
消息源源不断地传到颖贵人耳中,一想到从前高贵优雅的额吉跌落云端,还被那些卑贱的妾室羞辱欺负,颖贵人就痛苦不已。
再说宫里面,按理来说,主位以下嫔妃所生的公主出生后,若宫中有主位的可以养在主位膝下,待公主六岁后再搬至公主所。
但豫妃当然不会发这个善心,用她妃位娘娘和科尔沁的出身来抬举颖贵人的女儿?
因此,勉强留到满月,在太医认为七公主可以挪动了之后,豫妃便立即上报了慧贵妃后命人将其挪到了公主所去。
彼时颖贵人虽出了月子,但却只是到勉强能下床的程度。
面对要来抱走女儿的乳母、保姆,颖贵人千般不愿、万般不舍,几乎哭断了肠,但最终也无法阻止女儿从眼前被抱走。
而她身为贵人,即便在这个规矩松散的如懿传大清里,没有豫妃的允许,一年到头也见不了女儿几面。
此后颖贵人是日也哭、夜也哭,想起死去的父兄会哭,想起部落里的额吉会哭,想起被抱走的女儿也会哭。
终于,继金玉妍、苏绿筠、叶赫那拉意欢、富察琅嬅、太后、如懿、海兰、凌云彻等人之后。
又两朵娇花被这大清后宫吸干了精气血肉,这尊贵的紫禁城成了她们的大型坟墓。
即便是最灿烂炽热的阳光,也刺不透、射不穿层层笼罩包裹在她们头顶心间的漆黑阴云。
与此同时,被抱到了公主所里的七公主也是满心的迷茫。
璟妧只记得自己因着一场来得又急又重的风寒一病不起,虽百般地延医用药,但终究是无力回天。
最终, 在乾隆四十年的正月,在自己来到人世的仅第二十个年头,她的生命中就还是走到了尽头。
璟妧记得,在满屋子的哭声中,自己满心不甘地闭上了双眼。
谁知,再一睁眼,便到了额娘的肚子里!
是的,额娘。
对于璟妧来说,她这辈子有且只有一个额娘,那就是巴林氏颖妃!
至于自己的生母,那个在她死前还被囚禁在永寿宫里受尽折磨的“生母”,那是她一辈子的耻辱!
不想上天垂怜,死后竟还能带着记忆重活一世!
最最妙的是,连生母也一并换了,她彻底成了额娘的孩子!
可想而知彼时璟妧心中的狂喜和兴奋。
胎中数月,璟妧清醒的时间不多,接收到的信息就更是极少。
因此在那些短暂有意识的时刻,满心怀揣着的都是对自己即将开启的完美人生的喜悦。
一直到……
稳婆:小主!您用力啊!
再次有意识时是一阵天翻地覆的挤压之感唤醒了璟妧,包裹着自己数月的温暖液体也已尽数消失。
璟妧于是立刻意识到,自己降世的时候到了!
正当她怀着激动的心情准备配合额娘好早些出生的时候,稳婆的一声叫喊叫她愣住了。
「小主?」
璟妧满心疑惑,她额娘明明初封便是嫔位啊,为何这稳婆会口称小主?
璟妧的疑惑自然是无人解答,而且很快她便也顾不得这些了。
虽然极力配合,但璟妧的出生还是十分艰难,因此甫一落地她便又沉沉睡了过去。
之后清醒着的时间里,她也没有见到自己心心念念的额娘。
从身边乳母、保姆的叹息中,她知道了自己是早产、额娘难产大出血且往后也不能生了。
璟妧十分着急,但她什么也做不了,同时她还从乳母口中再次确认了一件事。
「颖贵人。」
她额娘这辈子的位份确实只是个贵人。
璟妧终于开始意识到,事情似乎和她想象的不大一样。。
心下隐隐不安,设想中尊贵无匹、荣光无限的公主人生似乎也蒙上了些许阴影。
而随着时间的流逝,璟妧开始了解到了更多这个世界与她记忆中不同的地方。
更加,糟糕的地方。
额娘成了贵人,恪娘娘也只是个常在,早已没了印象的豫妃成了她们的主位。
豫妃娘娘并不待见额娘,对自己更是十分不喜。
襁褓中的璟妧听得分明,豫妃命人将自己抱去公主所时语气中满是对自己的嫌弃和厌烦。
璟妧还听到了额娘的哭泣的哀求,只为了再多留自己片刻、多看自己一眼。
那样卑微的语气,与璟妧记忆中向来骄傲的额娘全然不似一人。
而这只是个开始,到公主所后璟妧才算是意识到了现实的残酷。
不过几天功夫,乳母、保姆们便都将她丢在了一边。
乳母会偷偷进食那些浓油赤酱的吃食以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
保姆们也不上心,时常会等到褯子实在腌臢了才换。
侍弄她时也并没有多少恭谨小心,心气不顺时动作粗鲁更是常态。
这一切都是璟妧从来不曾经历过的。
上辈子,不论是因着颖妃还是魏嬿婉这个贵妃、皇贵妃。
璟妧从有意识起,见到的上至主子、下至奴才,每个人对她都是笑脸相迎、关爱有加。
就连皇阿玛对她亦是多有宠爱、看重。
可如今……
被抱到公主所后的第一年,她甚至没有见到自己额娘一面。
而自她出生开始,更是一次也没有见过此生的皇阿玛!
洗三、满月、百日、周岁一概皆无,压根儿没有人记得。
倒是她的乳母们闲谈时提过一嘴,璟妧还记得乳母们是怎么说的。
「这说起来都是龙子凤孙,可到底也要看降生在谁的肚子里呢。」
「可不是,颖贵人是个福薄命浅的,咱们伺候的这位啊……只怕日后也是上不了牌面的。」
「唉……和昌公主身边被那些个老姐姐们围得铁桶似的、我是不敢想了,可便是去伺候五公主、六公主也好啊,恭嫔娘娘的六公主不说,五公主也有皇贵太妃照看着,哪里像……」
这是璟妧第一次听到固伦和昌公主的大名,她的四姐姐。
初次听闻璟妧只觉得满头雾水,她记得诸姐妹中向来以和敬姐姐最为尊贵,又哪里来的和昌?
不过从乳母们的语气里,有一点璟妧还是十分肯定的——这位和昌公主的地位定然是极高的。
后来,从乳母们口中断断续续地,璟妧也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惟有一点,那就是这位四姐姐的地位,远远比她想得还要高。
而这位姐姐相关联着的人,就更是叫璟妧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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