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侠客传
超小超大

第七回 驰古道猎猎风尘紧,伴青灯悠悠岁月长(四)

慈云庵内,暮色四合,一老一少两个缁衣人端坐在佛前。老尼姑年过半百,光洁的头顶在烛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岁月在她的脸上刻下深深的沟壑,却也沉淀出一种超脱尘世的宁静。她双手轻捻佛珠,低眉诵经,声音低沉而平缓,仿佛能抚平世间一切喧嚣。

小尼姑不过十六七岁,面容清秀,眉眼间还带着几分稚气未脱的灵动。她坐在老尼姑身旁,却显得有些坐立不安。她的头发还保留着,只是简单地束在脑后,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垂下,显得格外柔顺。她的眼眸明亮而清澈,仿佛能洞察世间一切美好。她的声音清脆而动听,如同山间清泉般悦耳,即使在诵经时,也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味。

然而,此刻小尼姑心中满是忧虑。她的眼眸中闪烁着一丝不安,明亮的双眸似乎被一层淡淡的忧愁笼罩。她的声音虽然依旧动听,但却带着一丝颤抖,仿佛随时都会因为内心的痛苦而崩溃。她的小手紧紧抓着佛珠,指节微微发白,显示出她内心的紧张和焦虑。

“阿弥陀佛,陆芸,莫要心浮气躁。”老尼姑轻声开口,声音虽低,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沉稳,仿佛一记轻锤,敲在小尼姑的心上。

这个小尼姑便是陆芸。那日她落水后被撞到了头部,晕了过去,被湍急的水流一直冲到了二三里之外的岸边上。当时何永志正沿着河岸往下游寻找她,只要再走一小段路,就能看到她了。然而,他并没有继续往下寻找,而是转身去了慈云庵,希望在那里能找到她的消息。

何永志在慈云庵等了半夜,焦急万分。当他得知庵里救起的姑娘并不是陆芸时,他的心瞬间凉了半截。他下山的时候,心不在焉,脚步沉重,满心都是失落和绝望。就在这时,刚好救起陆芸的尼姑们从他身边经过,他却完全没有注意到,只是木然地擦肩而过,继续沿着河岸往下游走去,希望能找到哪怕一丝她的踪迹。

“陆芸,你来慈云庵多少天了?” 老尼姑放下手中的佛珠,柔声问道。

“妙心师太,弟子在庵中已近半月,除去昏迷的七日,算来也有七日了。醒来后,弟子便急匆匆赶往广州寻永志哥哥,却只闻他被金威所杀。弟子心有不甘,多方打听,终是再无音讯。有人说他被追杀,生死不明,这于弟子而言,已是莫大的慰藉。至少,他还有一线生机。

这七日里,弟子每日吃斋念佛,晨昏各两个时辰,虔诚祈福,感恩师太与佛主的救命之恩,更为永志哥哥祈求平安。若有乡亲需要援手,弟子便随师太前往相助,聊表寸心。余下的时光,弟子便守在思贤滘渡口,远远眺望,盼着能见他归来。奈何,千帆过尽,皆非他影。每隔几日,弟子又重返广州,四处打探他的消息,生怕他另寻他路,却终是徒劳。

师太,若有一日,他翩然归来,弟子定会第一时间寻他而去。若他真的离弟子而去,弟子愿为他料理身后事,而后正式剃度出家,追随师太,广行善事,以慰此生。”

妙心师太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声中带着一丝无奈,却又满是慈悲。她转过身,目光柔和地落在陆芸身上,眼中满是理解和关爱。她微微颔首,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伤,仿佛被陆芸的话触动了心底深处的某根弦。但这种神情只是一闪而过,随即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陆芸,孩子,你的心情师父都明白。”妙心师太的声音轻柔而温暖,如同春日的微风,轻轻拂过陆芸的心田,“你对何永志的情谊,师父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只是,这世间之事,往往不由人愿。你如今这般执着,虽是情理之中,但师父也担心你会苦了自己。”

陆芸抬起头,眼中满是期待与不安交织的光芒。她的眼眸明亮而清澈,微微上扬的嘴角带着一丝温柔的笑意,即使在紧张的情况下,也显得格外动人。然而,此刻她的声音中却带着一丝颤抖,显示出她内心的不安。

“师父,弟子知道这很难,可……可弟子实在放不下。”陆芸的声音清脆而动听,如同山间清泉般悦耳,却带着一丝颤抖,仿佛随时都会因为内心的痛苦而崩溃。

妙心师太微微一笑,轻轻握住陆芸的手,那双手虽然布满岁月的痕迹,却传递出一种温暖与力量。“孩子,放不下是人之常情,师父不会勉强你做任何决定。你如今在庵中,每日吃斋念佛,为他祈福,这已是最好的修行。若他真的回来了,那是你们的缘分未尽;若他真的走了,那也是命里的安排。师父只是希望你在这段时间里,能好好照顾自己,不要过于劳累。”

陆芸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紧紧握住妙心师太的手,仿佛在寻找一丝依靠。“师父,弟子知道,只是……弟子真的好怕,怕再也见不到他。”

妙心师太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眼神中满是慈爱与理解。“孩子,怕是正常的,但你不能让这怕束缚了你的心。你如今在庵中,有佛祖的庇佑,有师父的陪伴,你的心会慢慢平静下来的。无论发生什么,师父都会在你身边。你若想出去找他,师父也不会拦你,只是希望你不要过于勉强自己。”

夜色越来越深,慈云庵内一片寂静,唯有佛堂里那盏长明灯发出微弱的光亮。陆芸早已入睡,妙心师太却仍坐在佛前,双手轻捻佛珠,低声诵经。诵经声在空旷的佛堂内回荡,显得格外宁静而庄重。

诵经声渐渐停歇,妙心师太缓缓合上经书,抬起头,目光透过佛堂的窗户,望向那深邃的夜空。静夜沉沉,繁星点点,仿佛能勾起人内心深处的无尽回忆。她的眼神渐渐变得迷离,仿佛穿越了时空,回到了三十年前的那个夜晚。

妙心师太出生于一个官宦之家,自幼锦衣玉食,备受家人宠爱。她自幼聪慧过人,不仅精通诗词歌赋,还擅长琴棋书画。或许是她的才情太过出众,前来提亲的人络绎不绝,皆是达官显贵,可她却偏偏瞧不上眼。三十年前,二十多岁的她,在当时已算得上是“老姑娘”了。尽管来提亲的人数日益减少,但仍有一些条件不错的人登门,可她依旧不为所动。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没有她看得上的人的时候,她却看上了一个一无所有的江湖浪客。这个浪客大她十多岁,当时已近不惑之年,依旧居无定所,四处漂泊。他没有显赫的家世,也没有丰厚的财富,唯有身上的剑和一颗行侠仗义的心。

她不顾家人的反对,与他私定终身。然而,她的父亲却无法接受这段感情,认为这个浪客出身低微,配不上自己的女儿。为了拆散他们,她的父亲假装同意,邀请他来家中喝酒,却在酒里下了毒。他中毒之后,凭借顽强的意志逃出生天,她的父亲随即派了许多高手去追捕他。

最终,他在广西的深山中消失,一直没有回来,那些追捕他的高手也没有回来。她要去找他,却被父亲软禁在家中。一个月后,其中一个高手拖着重伤的身体回来了,带来了他的死讯。她一下子气急攻心,茶饭不思,病倒了半个月,病好后,他便来到这慈云庵出家了。

在慈云庵的日子里,她逐渐从过去的伤痛中走了出来。她将对他的思念,化作了对佛法的虔诚与对世人的慈悲。她相信,只要心存善念,无论身在何处,都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安宁。

她好像生来就与佛有缘,她对佛法的理解,远超同龄人,甚至令许多修行多年的僧尼都叹为观止。没过几年,她对佛法的理解已然深刻,其师父见她悟性之高,便对她寄予厚望。然而,没过多久,师父便圆寂了,妙心师太悲痛之余,也深知自己肩负的重任。于是,她毅然挑起了住持的担子,带领慈云庵的尼姑们继续修行,将师父的教诲铭记于心,努力将佛法的智慧传递给更多的人。

妙心师太不仅专注于自身的修行,还将慈悲之心延伸到了庵外。她发现思贤滘一带经常有人落水,尤其是在下大雨、水流湍急的时候,更是危险重重。许多无辜的生命在汹涌的波涛中挣扎,却无人施以援手。

妙心师太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她深知,佛法讲慈悲为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于是,她决定带领庵中的尼姑们,定期到河边巡视,救助那些不幸落水的人。她亲自教授尼姑们游水和急救的技巧,确保她们在救人时既能保护自己,又能有效地救助他人。

妙心师太的善举在附近传为佳话,许多村民都深受感动。他们纷纷前来慈云庵,感谢师太的救命之恩。妙心师太却总是微笑着摇头,谦逊地说:“这是佛祖的慈悲,我只是代佛祖行事。”

她不仅在河边救人,还经常组织庵中的尼姑们为贫困的村民送去粮食和衣物,帮助他们度过难关。她的慈悲与智慧,赢得了众人的敬仰和爱戴。

更深漏尽,妙心师太轻轻站起身,将手中的佛珠放入袖中,缓缓走向自己的禅房。她的心中虽然还残留着一丝对过去的回忆,但更多的是一种宁静与释然。

第二日清晨,阳光透过薄雾,洒在慈云庵的屋顶上,给这座古老的庵堂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庵内,妙心师太正带领着陆芸等人进行晨课,诵经声在佛堂内回荡,显得格外庄重而宁静。

陆芸跟在妙心师太身后,双手合十,低声诵经。她的心中虽然还残留着一丝对何永志的思念,但在这宁静的佛堂中,她逐渐平静下来。妙心师太的声音低沉而平和,仿佛能驱散一切尘世的烦恼。

就在这时,一名尼姑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她的脸上带着一丝急切,目光直直地落在陆芸身上。她快步走到陆芸身旁,声音里带着一丝关切:“陆芸,我方才看到又有人渡思贤滘了。”慈云庵的尼姑们都知道陆芸的心思,平日里,她们有空的时候,也会帮她留意一下渡口的动静,生怕错过任何一丝关于何永志的消息。

陆芸的心猛地一颤,她原本平静的心湖瞬间被激起层层涟漪。她急忙站起身,眼中闪过一丝急切与期待,声音微微颤抖:“真的吗?他们是什么人?”

那名尼姑摇了摇头道:“不知道,看样子是从西边过来,没准有消息呢,你去看看吧。”

陆芸跟妙心师太打了个招呼,就离开慈云庵,朝思贤滘渡口跑去了。

陆芸赶到思贤滘渡口时,阳光明媚,江水在微风中轻轻荡漾,水流平稳,没有下雨时的波涛汹涌。渡口附近,几个人正站在岸边,似乎在讨论着什么。陆芸躲在岸边的灌木丛中,远远地看着他们。

她仔细看去,却发现为首的那个中年男子正是金威。陆芸的心中浮现出一种不祥的预感,仿佛有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了她的心口。金威追何永志而去,而今他返回,却不见何永志的身影。这意味着什么?何永志难道真的遭遇了不测?

只听金威朝弟子们说道:“这回程的路,不知不觉走了四五天了,一路上边走边玩,现在才到这思贤滘。”

其中一个弟子说道:“师父,如今无心和何永志二人已除,师父心情大好,再玩上几日也是应该的。”

另一个弟子说道:“话虽如此,但我们离开十几天了,也该回去看看家里怎么样了。”

金威微微一笑,眼神中带着一丝得意:“好了,别说了,船已经靠过来了,我们上船渡河吧。”弟子们纷纷点头,金威率先走向岸边的小船,弟子们紧随其后。陆芸躲在一旁,听到他们的对话,心中一沉。无心和何永志二人已除?这意味着什么?难道何永志真的已经……陆芸不敢再想下去,她的心中充满了恐惧和不安。

陆芸躲在一艘破船后面,心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金威的话如同一把利刃,刺痛了她的心。她不敢相信,何永志真的已经遭遇了不测。她的心中充满了不甘和绝望,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陆芸心中默默念道:“永志哥哥,你真的不在了吗?”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眼中满是泪水。她不愿意相信何永志已死,心中充满了不甘和绝望。然而,金威的话如同一记重锤,敲在她的心上,让她不得不面对这个残酷的现实。

陆芸回到慈云庵后,心中始终无法平静。她决定再次回到广州,去伏虎门打探消息。她知道,只有找到确凿的证据,她才能真正放下心中的执念。

陆芸来到伏虎门后,小心翼翼地藏在屋顶,试图偷听一些消息。然而,她的武功并不高强,没过多久,就被巡逻的伏虎门弟子发现了。当洪义清看到陆芸时,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他记得陆芸曾掉入波涛汹涌的河水中,按理说早就该没了命,可如今她却活生生地出现在自己眼前。

“陆姑娘?是你吗?”洪义清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惊讶和不确定。

陆芸被发现后,心中一惊,以为自己死定了。她紧紧抓住屋顶的瓦片,身体微微颤抖。当看到洪义清的脸时,更加害怕了,她还记得,自己落水之前,就是他和吴刚跟着金威在后面紧追不舍。

“你……你别过来!”陆芸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洪义清停下了脚步,脸上露出一丝歉意:“陆姑娘,在下洪义清,当初我听从金威的命令,和我吴师兄一起,追杀你们,我对此深表歉意。”

陆芸的心中虽然还残留着一丝恐惧,但听到洪义清的道歉,她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你看到我吴师兄吗?他跟你一起落水的,他怎么样了?”洪义清又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关切。

陆芸的声音微微颤抖,她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缓缓说道:“我不知道,我当时被妙心师太救了,睡了七天,期间发生了什么事我都不知道。”她停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但我后面听说,好像跟我同时被捞起来的人,除了我之外,好像都死了。妙心师太帮他们收的尸。”

吴刚的死,在洪义清心中早已是沉甸甸的痛,即便如此,当亲耳听到陆芸提及,那股难受依旧如潮水般涌来。他深知,若不是吴刚,自己也要跌入这滚滚波涛中,命丧当场了。

洪义清道:“我早就不抱希望了,今日你说出来,我也该死心了。”

陆芸问道:“你有何永志的消息吗?”

洪义清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无奈:“我并没有跟着金威去。但我听说,何永志和无心从悬崖上掉下来,尸体被狼吃了,死无全尸。”

陆芸的心猛地一沉,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不敢相信,何永志竟然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她的心中充满了痛苦和绝望,仿佛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不,这不可能……”陆芸低声呢喃,声音中带着一丝哽咽。

洪义清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中带着一丝安慰:“陆芸,节哀顺变。人死不能复生,你还是要保重自己。”

陆芸点了点头,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知道,何永志真的已经不在了,她必须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

她跑到越秀山上,在爷爷的坟墓旁边,给何永志筑起了一个衣冠冢,同时给爷爷和何永志都立了一块墓碑,在这里他跟爷爷与何永志做了最后的告别。做完这一切之后,她离开了这伤心之地,回到了慈云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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