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你没有资格指责我

天德皇帝的反应倒很快，以手撑地，正想站起身，两旁的暗卫却比他速度更快，有两人飞身而下，按住了他的双肩，直接让他结结实实跪在了地上。

　　“羽越秋，这些年我哪里对不起你？清羽没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他没有反抗，只是死死盯着眼前这个逼宫犯上的弟弟，眼中浸了前所未有的冰寒。

　　即便是跪在地上，他的气势依旧是压住了羽越秋，甚至因为眼神的转变，比之前更加足了几分。这位从前的太子、如今的皇帝，在气势这一块从来没有输过。

　　这，也是羽越秋恨他的其中一个原因。从小到大，无论在什么场合，这位仅年长他两岁的兄长永远都是站在最耀眼的光芒下，身上的高贵之气好像永远都不会散，永远都能压其他皇子一头。

　　就算在如今的情况下，已没有人站在他身后了，他也没有任何挽回局面的余地，他依旧可以高昂着头，轻蔑地注视着敌人。

　　僵持了一会儿，羽越秋看他的那个眼神可谓是越看越看不惯，最后实在忍不下去了，一巴掌甩在他脸上。

　　“好处？”他冷哼，“好处多了去了。”

　　但他只说了这么一句，就没有了下文。

　　他缓缓蹲下身，蹲在羽逸和面前，笑得轻蔑。

　　“凌家，特别是凌潇，可真是你的好狗啊！若不是各为其主，这么忠诚的狗，我可是挺欣赏的。”

　　他这句话虽然说得不太好听，但话糙理不糙。凌潇确实是作为羽逸和手里的刀存在的，所有羽逸和不愿意或碍于身份不方便出手的事，都是他经手的。

　　正如凌潇所说——他选择做那个杀戮之人，他希望羽逸和的手是干干净净的。

　　“对啊！我算计了你。”就在羽逸和怔住之时，羽越秋凑到他的耳边，空灵的声音如从远方传来，“他说的都是真的，只可惜……那时候的你，哪会相信呢？”

　　是啊，那时的他，哪会相信呢？

　　一句话，问得羽逸和哑口无言，面上浮现出愧疚之色。

　　对，他愧对凌潇，愧对凌家全族。

　　透过密密麻麻的雨幕，十二年前，他跟凌潇最后一次争吵时的画面又清晰地展现在他的眼前。

　　“羽逸和，你知不知道，你的善良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你的善良，会给清羽埋下无穷的后患，甚至会断送清羽的江山！”

　　“羽逸和，这不是善良，这不是你所谓的重亲情，这是优柔寡断！”

　　“善良能救命，但是优柔寡断会送命！”……

　　那一天，凌潇在他的府门口跪了三个时辰，也骂了三个时辰，骂的话一句比一句离谱，也一句比一句僭越。

　　却不想，这些话在十二年后的今天，竟一语成谶。

　　思绪回到了一个多月前的七月三十一日，凌家行刑的日子。那一天，一反常态地乌云密布。

　　那一天，他去监狱里，跟凌潇说了最后一次话。

　　凌潇被单独关在一间牢房里。他在潮湿的泥地上盘膝而坐，神情自若。他的白衣早已布满鲜血，泥地也被鲜血染红。但不同的是，他的眼神还是如湖水般的清澈。

　　“皇上，您想和罪臣说些什么吗？”这是他看到羽逸和之后的第一句话。

　　“你为什么要算计羽越秋？”羽逸和冷冷地开口，“不是叫你不要连累无辜的人吗？你却拉着凌家几百口人陪你下地狱。”

　　他抬起头，面上挂着淡淡的笑，没有直接回答羽逸和的问题，只是问了一句：“羽逸和，你这样护着他，值得吗？”

　　他，是指羽逸和的四弟——羽越秋。

　　“你以为我为什么算计他？因为我看出来了，他根本就没安好心！你为了保护一个没安好心、天天剜门盗洞算计你的人，践踏我的忠诚，践踏凌家的忠诚，你，值得吗？”

　　“他根本没有算计过我！”羽逸和反驳。

　　“你怎么知道？”凌潇也怒了，“你怎么知道他没有算计过你？你信不信他在朝堂上结党营私，刨你的根基？你信不信他在外面养私兵，随时准备造反？”

　　“还有你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他被下了慢性毒，天天忍受着非人的痛苦，而那个给他下毒的人，正是你力排众议护下的四弟。”

　　“你这是被算计了也不知道！被人卖了还在帮人家数钱！”

　　甚至，他站起身，指着羽逸和，一字一句地说——

　　“羽逸和你给我听好了！在这个世界上，谁都有资格质问我，唯独你没有！要是没有我，你根本不可能坐上这个皇位，甚至都不可能活着！你这条命，都是我几次三番从鬼门关里抢回来的！我保护你能有什么错？你有什么理由、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至于你问我为什么算计他们，那是他们咎由自取！我凌潇可以对不起任何人，但我从来都没有对不起你！”

　　“是不是想不明白凌家为什么会被灭族？是不是发现了问题？”羽越秋的话适时打断了他的思路，“我告诉你吧。”

　　“凌潇其实并没有刺杀我啊！反倒是我去派人刺杀的他。”

　　“是我事先在树林里设下了陷阱，将他引进树林，然后在他险些被杀时帮他挡下一剑，事后再将此事嫁祸与他，才让他被判了死刑。”

　　“但真正让凌家被满门抄斩的，是凌国公在生辰宴上收下的那三箱古兵器。”

　　可是……凌家举行宴会，收到的礼物都会进行登记的，怎么可能会让三箱古兵器混进去？

　　他阴森森地说：“你一定好奇为什么凌家会有古兵器吧？”

　　“古兵器这种东西，怎么会光明正大地送进去呢？”

　　“是我啊！是我派人从后墙翻进凌国公府，然后塞进凌家库房里的。”

　　他略带嘲讽地笑着：“你看，凌家这么忠诚，怎么可能会造反呢？就算全天下造反，凌家也不可能造反的啊！羽逸和，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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