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伤离别2

“能吃！”众人齐声的呐喊，声音在广场上空回荡。

“同志们，莫忘本呐！”上尉连长，缓缓站起身来，他的声音低沉却饱含深情，“咱们大多是农家子弟，家里啥样，心里都有数，多少乡亲还吃不上这般精细的米饭。咱吃的军粮，粒粒皆是上等好物，那是农民兄弟咬着牙，把最好的粮食上交给了国家。咱端起这碗饭，就得念着这份恩，可不能糟践，更不能丢了咱的根！”语重心长的话语，字字句句都像一把把钥匙，开启了陈天酬记忆的闸门，往昔岁月如潮水般汹涌袭来。

自陈天酬有记忆起，秋收后的交公粮，就如同一场庄重的仪式，刻在记忆里。他家，年年都是村里带头交粮的先进户，那面“光荣之家”的牌子，曾在门前闪耀多年。老陈部长未转业时，军属的荣光让家人满心自豪，踊跃交粮；转业到地方，进了乡武装部，又成了村里催粮工作的驻村干部，凭借在乡亲们心中的威望，把国家政策讲得明明白白，让全村老少把交粮纳税当作分内之事。

那些年，家中的米缸常常见底，可每到秋收，母亲明崇德总是天不亮就起身，细细挑拣出最好的粮食，捆扎得整整齐齐，眼神中满是虔诚与坚定，一步一步迈向粮站。

有一回，年幼的陈天酬拽着母亲的衣角，满心疑惑：“妈，咱们家自己的粮食都不够吃，为啥咱家要把最好的粮食上交国家？”母亲温柔地摸着他的头，轻声说道：“孩子，咱交的公粮，一头担着国家建设的重任，一头系着军队的保障，这可是大事。”那时的陈天酬似懂非懂，却下意识觉得，这就是父亲在家经常讲的真理。

时光流转，如今陈天酬穿上了军装，吃上了军粮，踏上父亲走过的从军路。离家前夜，老陈部长紧握着他的手，目光灼灼：“穿上这身军装，别忘了走过的路，你既是军人之后，也是农民的娃，为国家效力，就得忠于使命；为人民服务，就得心怀热爱。”

晚饭后，新兵们按区域就地歇下，夜色渐浓，大家匆匆洗漱，铺开垫絮、床单，准备在这临时驻地寻一夜安睡。

陈天酬望着黑沉沉的夜空，心潮澎湃，即将奔赴北方军营，兴奋与不舍在心底拉扯。家中父母康健，弟弟们上进，念书正勤，可真正让他心底发紧、牵肠挂肚的，另有其人。那丝丝遗憾、缕缕牵挂，像细密的蛛丝，缠绕得他心口发闷，莫名的不安在胸腔里横冲直撞。

“天酬，走，出去一下，我跟你说个事儿。”郑耀东匆匆走进来，神色神秘，压低了声音。

“啥事儿啊？天都黑透了，别乱跑，早点歇着吧。”陈天酬眉头微蹙，有些不耐。

“别呀，出去说，别吵着大伙休息。”新兵们的“床铺”在篮球场一字排开，此刻多数战友已裹紧被褥，准备沉入梦乡。

陈天酬无奈起身，跟在郑耀东身后。广场上，几点灯光如寒星闪烁，偶有人影闪过，匆匆忙忙。军分区战士坚守着出入口，内外隔绝，仿若两个世界。

“天酬，你知道徐惠安今儿咋没来吗？”郑耀东脚步一顿，转头问道。

“不知道，估摸还在赌气呢，算了，别管她，明天咱就奔北方军营了，该放下就放下。”一提徐惠安，陈天酬心里就添堵，说完扭头欲回。

郑耀东赶忙伸手拉住他：“别急啊，我刚听到点他的事儿，也不知真假。”

“啥事儿？有话快说，别婆婆妈妈的。”陈天酬有些不耐烦，但凡关乎徐惠安的一丝消息，都如磁石般吸引着他。

“徐惠安……被派出所抓了。”郑耀东艰难开口，声音里透着不忍。

“她被派出所抓了？别瞎说！满嘴跑火车，睁眼说瞎话，想挨揍是不是？”陈天酬瞪大了眼睛，满脸怒容，拳头不自觉攥紧。

“真的！刚才在厕所听那几个送我们的大车师傅聊天说的，我也不信，我还多问了几句，要不你自个儿再去问问。”郑耀东一脸委屈，他实在不愿传递这个“坏”消息，可又深知陈天酬的心思。

“听谁说的？咱到这儿都和外界断了联系，他们又是从哪儿听来的？”陈天酬上前一步，死死盯着郑耀东，眼中满是急切与质疑。

陈天酬一脸困惑，郑耀东满心无奈，两人就这般僵持在黯淡灯光下。

时光仿佛停顿了片刻，陈天酬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慌乱：“耀东，带我去找那人，我得问个清楚。”郑耀东默默点头。

他们找到那几个大车师傅的房间，原来，他们当中一个姓王的师傅的儿子就是城关镇派出所的警官。

王师傅说：“前天晚上快到凌晨的时候，他儿子小王警官接到警情通知，马上到川江县粮食局宿舍出现场，一个男子在家被烟灰缸砸穿前额骨，血流不止，当场昏迷了。他们到达现场后控制住了一个叫徐惠安的小姑娘。“

“徐惠安怎么会动手打人？简直是莫名其妙啊？”陈天酬着急的大声喊道。

“你冷静点，听王师傅讲完嘛。''郑耀东说。

王师傅继续说：“伤者被送到医院抢救，徐惠安被当作犯罪嫌疑人带到了派出所，经过调查，原来这男的是徐惠安家里给介绍的对象，本来他们是要一起去广州打工的，因为其他原因还没去，那个男的就住在了徐惠安家里，当天晚上在家吃了饭，那个男的喝了点酒，半夜就摸到人家小姑娘的房间，想要强J她，小姑娘当然不愿意，就和他厮打起来，一着急，徐姑娘抄起桌上的烟灰缸一阵猛砸，那男的被砸得满脸是血，初步鉴定为轻伤，那个叫徐惠安的小姑娘第二天被拘留了。”

“那人家小姑娘也是正当防卫啊，凭什么拘留人家？”陈天酬忿忿不平的说。

“这案子还在调查，当然还没最后定调子啊”王师傅说。

陈天酬如遭雷击，呆立当场，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一股脑涌上。往昔那个活泼开朗、笑闹无忌的徐惠安，怎会和这般荒唐事挂上钩？他久久伫立，任由冷风灌进衣领，郑耀东静静守在一旁，陪着他一起承受这突如其来的冲击。

“关键还有更巧的事，徐惠安被拘留后，她向派出所办案警官说，自己有一个即将去当兵服役的男朋友，原来就是你啊。派出所找接兵部队的人核实，接兵部队问了你父亲，你父亲否认了这事，如果徐惠安真的是你的女朋友，应该可以往这个破坏军婚方面靠，那男的就麻烦了，小徐姑娘或许会从轻处罚。“

“耀东，我们得想法子去看看她。”陈天酬猛地回过神，语气决绝。

“可咱出不去啊，明天就得走啊。”郑耀东忧心忡忡，望着驻地外的夜色，满心焦虑。

陈天酬牙关紧咬，眼中闪过一丝坚毅：“我晓得，我先去跟韩指导员请个假，哪怕出发前能见一面也好，我欠徐惠安一句承诺。”

陈天酬一路小跑来到指导员临时办公室，“啪”地敬了个标准军礼，而后将事情始末一五一十道出，言辞恳切，眼中满是焦急与期待。韩指导员听完，微微皱眉，凝视着他诚挚的面庞，片刻后开口：“小陈，我懂你的心情，可纪律如山，安排既定不能耽误行程，你反映的事，我们随后向县政府报告，请县人民武装部协助处理好这事。”

陈天酬眼眶一热，再次敬礼。在郑耀东协助下，无可奈何地返回驻地。一路上，和徐惠安共度的美好时光如电影般在脑海中不停放映，那些欢声笑语、肆意青春，此刻都化作揪心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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