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辽西阁公公纪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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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4)

第二天,宇文柞起来拜见祖母,父母,准备稍后出门处理事务。到了的祖母徐氏的居室,却见父母已是脸色凝重地站在祖母身旁。祖母身旁,姑姑宇文氏正捶着祖母的肩,大气也不敢出,低眉顺眼的,眉宇间却是可以窥见几分掩饰不住的得意。徐氏坐在上头,神色淡淡,看不出任何情绪。种种迹象表明,家里是出了什么大事。

宇文柞做出恭顺谦卑的笑意,向各位长辈见了礼。徐氏不咸不淡地受了这一礼,随即目光落在了面前的几上。宇文柞顺着视线望去,却见桌子上静静地躺着一张写满了字的纸。

徐氏慢条斯理地拿起那张纸,示意宇文柞走上前来。随着祖母的手一挥,那张纸便飘飘扬扬地落在了地上。宇文柞躬身去捡时,“和离书”三个醒目的大字,不偏不倚地落在了他的眼里。

这三个字的杀伤力是巨大的。宇文柞只觉得不可置信,又捡起来,确认了一遍。白纸黑字,明明白白,是槿梅娟秀清隽的字迹,字字句句,尽是离意。文书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落款正写着槿梅的名字。

五雷轰顶,这是宇文柞拿到这封和离书后的第一观感。他无法相信槿梅竟如此决绝。书信中言尽自己与宇文柞无共育后嗣缘分,未能为宇文绵延后嗣,注定命中无份,奉上和离书,请就此别过,女儿由她带走,代为抚育。一时间,宇文柞竟不知从何表态。但是他知道,这纸和离书,决不能签下。于是他开口道:“儿虽实在不知槿梅为何下了这和离书,但儿确与槿梅情真意切,情深厚谊,实在无法忍痛签下此和离之书。儿对槿梅此心,天地可鉴,万望祖母明鉴!”

宇文柞拒不肯签和离书的态度一出,姑姑宇文氏明显露出了失望的神色。这次若是不能赶走槿梅,自己的意愿便无法达成。正当她思索着怎么让此事变成定局,徐氏开口了。

徐氏依旧不咸不淡地开口:“既然你对霍氏情深义重,那么为何她却执意不顾夫妻之情而执意要和离?若只为了你偏疼些你房中的丫鬟,又不肯认同自己娘家带来的嫁妆亦是夫家财产,未免也太辜负了她自小的教养了吧。”

一席话说得周氏,宇文培,宇文柞具是尴尬。老太太话中棉里带刺,看似维护,实则说尽是宇文柞的所言不符实,侵吞嫁妆,有宠妾灭妻之嫌,连着周氏和宇文培这支持槿梅的一派都吃了挂落。宇文柞不能当众顶撞祖母,心里一口气不上不下的,出气一点也不顺畅。他正要开口,宇文氏便抢了先,“是啊,霍氏的嫁妆都被划归为祖产了,柞儿房中的丫鬟昨儿亦承蒙柞儿连日来的厚爱,昨儿便诊出,有了三个月的身孕了。想来是霍氏吃味,不忿那丫鬟受宠于柞儿,便使性子要和离,咱们可千万不能上了她的当。”

这话似是触及了徐氏的大忌,她威严地柱了柱拐杖,颔首道:“既是如此,我家倒还不稀罕这等媳妇儿了。她命中注定无子,却又容不得旁人生子,这岂不是要让我宇文家绝嗣吗?我们家倒也不缺她这么一个媳妇儿,既是她去意已决,便由得她去。我们宇文家,不愁找不着另一个好媳妇儿!”

祖母和姑姑的话,激起千层浪,顿时将在场的其他人心里激起了涟漪,宇文柞震惊于通房竟然如此之快有了孩子,看来那占士所言不虚。而同时他也震惊于徐氏的谜之自信。他千方百计得来的姻缘,怎能说散就散?失了槿梅,等于失去了皇亲的关系庇护,这于他的姻缘是不利的,而且一单签下和离书,就意味着同时失去韵窈,这对于注重宗法,保守落后的宇文柞来说,是不能容忍的。而且另找一个官家姑娘哪有这般容易?只怕那至今未嫁的范家表妹最终还得进他的门,家业还得被姑姑把控!

为今之计,是尽量挽回槿梅的心。本来他最近已经在暗搓搓地发力,准备将自己的胞弟介绍给槿梅的同胞妹妹槿桂,他家里只有这么一个同胞弟弟,自然也得给他一个于他,于家族事业有益处的,如今出了这么一档子事,估计这事得黄。

于是宇文柞立马赶往霍家去寻槿梅,岂知此事于槿梅已是积重难返,她对宇文柞的不满已不是一天两天了,对于宇文柞的虚伪,她是看的一清二楚。宇文柞对她的情意,并没有他所说的那样多。相反,再多的情意也经不住他这样的内耗。是而槿梅根本不愿见他。只说该说的早已说过了。若他依旧认为他所行之事一点错处也无,那就请回。霍家上下都知晓了此事,对他也很是冷淡。求见无门的宇文柞只得返回,心中懊丧不已。

返回途中,经过一做小本生意的摊贩,恰巧又碰见了那卜士。宇文柞见到他,忽而想起他及其灵验的卜卦,便向他说出心中所惑,以求占卜。卜士又一次卜出来了他家中之事,并说出他与槿梅和女儿有缘无分,注定命中只能相离,强行挽留会给家族里带来灭顶之灾。而且面对槿梅的各种要求,只要不伤及家业根,还是莫要与她争锋的好。

宇文柞听了卜士的话,惊出了一身冷汗。他赶忙赶回家中,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宇文培。宇文培听了也是惊惧不已。之后,便不与周氏商量,便向周氏单方面行使了家长的权利,宣告同意槿梅的和离。周氏得知原委后,虽不信卜士之言,然生性柔婉的她在家中素来并无多少发言权。因此只得同意了。

于是,在经历了一番波折后,宇文家终于同意在和离书上签了字,同意将女儿韵窈托付给槿梅代为抚育。至此,这桩和离悬案算是告一段落了。

接下来便是财产分割问题。因着卜士的话,宇文柞不敢与槿梅争锋,因而同意了她按照国朝要求进行财务分割核对的要求。此事,已然惊动了霍家全族,连待嫁的槿樱也放下了手头的事物,在协议下将婚期延期举行,还动员了她已嫁人生育儿女的姐姐槿栀。在查账时,槿栀凭着多年的当家主母的经验,迅速发现了其中的猫腻。在一旁旁观的槿樱见状,连忙写信将情况一五一十地告知了姑母雍王妃霍斐琬。在雍王妃的严格查访下,宇文柞侵吞槿梅嫁妆并做假账的事,大白于天下。

此事一出,霍家震怒不已。而面对着霍家的怒火,宇文柞态度强硬,振振有词地说自己并无错处。自己这么做也是为了他和槿梅的将来。再说,他把这份嫁妆存着当做资金,利滚利,将来留给韵窈的只会更多。但无论宇文柞如何巧辩,侵吞妻子嫁妆总是他不可磨灭的事实。这于他而言将是一个洗不掉的巨大污点。更不必说他的其他行径。随着查账的逐渐深入,还被查出宇文柞偷槿梅首饰当卖当做私房钱存了起来。宇文柞就是靠这些钱用于生意上的资金周转,将赚来的钱归入本家祖产。因此,霍家要求宇文柞归还嫁妆首饰及分红他靠之盈利所得。宇文柞自是不肯,他拒不交钱,还要霍家看在家和万事兴的份上,不要再无理取闹下去。

宇文柞的无赖,让事态更加恶化。霍家一怒之下,将宇文柞告上衙门,由京兆府尹审理此案。一时,宇文柞的丑事大街小巷都传播开来。人们纷纷指责宇文家,侵吞女方嫁妆,拒不归还,背信弃义,无耻无义。一时,这个在前朝风光无限的宇文前皇族后代成为街头巷尾的谈资和唾弃对象。一时,压在宇文柞头顶的舆论压力巨大,商业信誉一落千丈,家族产业逐渐不支,竟有无限下滑的趋势。

迫于压力,宇文柞只能做出让步,归还了嫁妆和被当卖的首饰的钱,但依旧不肯分红。京兆尹府调停不下,不得不强行拍板决断,让宇文家分红于槿梅,不然就要处以相应的刑罚。

京中闹得沸沸扬扬,此事也逐渐传入了当今圣上崇明帝广博的耳中。彼时他正在雍王府上议事完毕,正与皇叔闲话家常。听皇叔说起姨母家中堂亲发生的事情,不由得放下了手中正在饮着的茶。聪明如他,从叔父叙述的事情前前后后的全部经过中,猜出了宇文柞骗婚的意图。想当年他的哥哥定王广闻曾经也为了避开父母的压力随口点了槿樱入东宫为妾。只是兄长当年其中确有无奈之处,又兼是自己的兄长,尚可饶恕,这宇文柞可就是彻彻底底的不可饶恕。此时襄王之子,她的堂叔父宁都郡王甫湜也正在一旁。甫湜继承了父亲襄王落拓不羁的性子,听闻此事,笑道:“这位宇文柞的名正好从了木字辈,不知陛下今年招收公公可是从草木辈的?如是,正好收了这宇文柞,效仿前制,做一西阁公公。”一句话提醒了广博。前几日他还为西阁没有专职的公公,属于打扫而伤过神。如今,正解了他的燃眉之急。是而广博抚掌笑道:“叔父所言,正和我意。如此,便下道圣旨,责令其归还了克扣霍家表妹的分红,再定下日子,令其净身为公公,扫洒西阁。”当下计议已定。

广博回宫后,立刻明发圣旨,强制京兆尹府令宇文柞归还槿梅应得财产分红,并派专人跟踪调查。宇文柞迫于形势,只得依照指令而行。本以为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已是背运至极,不料更加大的祸事还在后头。广博惊异于这前朝皇族的如此胆大包天,竟然骗婚于皇亲的同时,着人调查了宇文家的详细情况,这不查不知道,一查竟然查出宇文柞父亲宇文培早年为了争夺家中话语权,暗害结发妻子终身不孕,并家中曾逾制超额纳妾数人。并与其子宇文柞贿赂官员,骗取经商补贴。其母徐氏,暗中迫害,逼死良妾。姑姑宇文氏也参与其中。是而广博下旨,令宇文柞,宇文培父子二人令净身入宫,同扫西阁。

召令一下,宇文家晴天霹雳。周氏一听消息,已是无法承受打击而病倒。宇文培听到消息,两眼一黑,两腿一软,倒在地上,高血压发作,血压上升,当场暴毙身亡。宇文柞终究年轻,不比其父,却也是面色如纸,毫无昔日的潇洒仪态,只跪地磕头如捣蒜。徐老太太遭受双重打击,也当场昏倒。其后不堪其苦,上吊自杀身亡。宇文家中乱成一团,整个家庭濒临崩溃。

行刑定在几日后。据说当天宇文柞行刑时,是被拖进宫中的,拖进进宫时还大喊着自己并未负了槿梅,这一切都是遭人陷害的。声音震天响,方圆几里的人都听见了。但紧接着就忽然终止了,知情之人自是明白,是挨了一闷棍,不得不终止。而后过了很久,在行刑时,宇文柞的惨叫声再一次划破了天际。行刑的人技术传承不错,经验却一般,被这一喊,查到划破了自己的手指。就连广博,也被这声响惊的滴了一大团的墨在写信的宣纸上,大团的墨渍宛如乌云,晕了开来,形成一片黑云压城。信件不得不重写了,但广博已被扰乱,没有心力重写了。广博懊恼地想,今天没法给晏如寄信了。

宇文柞行宫规后,等了好几天才恢复。在他休养的这几天里,槿梅没托人慰问他,只是给女儿由宇文改姓霍。小韵窈已快满周岁,生的玉雪可爱,眉眼间已然可以窥见长大后的美貌。而宇文家,接连折了两个主心骨,已然乱成一团。宇文氏的计划再次落空,兼之母亲去世,心中伤心懊悔,夫家产业也因为她的管理不当而衰落,她也因而收到了非议,于夫家人的白眼,日子举步维艰。新接手的宇文柞弟弟宇文楫,亦是周氏之子。宇文家靠他勉支撑,倒还勉强过得去。

崇明二年,四月十五,宇文柞恢复后,立时呗赶着正式上任扫洒西阁,每月五两例银,依例不予补贴。几个月后,通房丫鬟闵氏由于产前收到重创,之后因产期未能保健好,产下一已死的男婴。至此,宇文家的烂摊子,全归宇文楫继承。

槿梅自和离后,悉心教导女儿,很久都不曾提改嫁的事。宇文柞事件对她的创伤颇深,久久无法彻底走出。家里父母也不好催促她,只得随她去了。直到六年后,槿梅二十五岁时,方才再觅良人,得以改嫁。当年,正是广博和晏如生下福佑帝姬舒淇的时候,听闻霍家出了这桩喜事,还专程派人送上了一份新婚贺礼。红梅羽扇簪早已不知遗忘在何处了,现在,槿梅头上戴的,是新任丈夫亲手制作的檀木梅花簪子。此时的槿梅,相比七年前,出落的更加明艳动人。婚后,槿梅又育了一子二女。韵窈已长大,亭亭玉立,成了一个难得一见的美人。昨日之殇已如昨日逝去。留下的,是日后的幸福与康庄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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