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苏

“融合度0%，断开连接。”

“监测到受体苏醒，呼吸加快，心率加快，脑波活跃。”

弗拉德伦关上了终端，坐在床边。白狼是神志清醒地回归正常，还是变成嗜血的疯子或者痴呆呢？握住T54手枪的手在微微发抖。

他打算说话，舌头却像打了结。先是一只手在他的脖子上摸了摸，怪讨厌的。接着有个硬而凉的东西就贴着他的胸口，慢慢左右挪动。

“头…″

“啊？啊？！有动静！什么？″

“痛死了…止痛药…给我来一点！″

“判断失误了！听到我吗？狼崽儿？″

“听…听到。″

“你忍着，先躺会儿，马上给你来一针。″

“不要打吗啡，会上瘾的！″

“抱歉，先生。我在科伦学医的时候，我的导师曾经是科安战争中的医疗兵。他经常提起他在1965年攻打德浪河谷的事…″

“怎么？”

“他说他的队友…唉，总之我怕…″

“你打吧。狼崽儿？狼崽儿？能动吗？″

“能…”

白狼迟钝地抬起左爪，比了个耶。

弗拉德伦给艾薇塔递了个眼色。

“安德烈说，你从车底下掉下来，把腿压断了。装上钛合金3D打印腿骨后，顺便对你做了点…‘小改造′，已经过了一个半月啦。″

其实哪里是腿不好，白狼现在的身体和头是076的！要是变回去，不就暴露了。

真讨厌，这语气简直像在说一台机器被随意拆卸组装了。

“你…你们是…″

“忘了？特维拉空降兵部队山地战专家，前特维拉国家安全部的一把手，弗拉德伦。这位是艾薇塔医生，不久前刚从特维拉调回来。″

艾薇塔？…哦，好像…是有这样一个人。

肩膀上有点疼，一股很凉的液体注射进了肱二头肌，酸酸胀胀。白狼抬头，这才发现自己披着羊皮大衣坐在行军床上。房间，确切说是小房子里，内壁镶嵌高一米多的木板墙围子，木质地板散发出松香气味。不远是“客厅″，隔着个“门框″就是厨房，连接客厅的角落有个烤炉，应该是特维拉人烤面包和列巴的，现在生着旺火。

厨房和烤炉都粉刷着白灰浆，一尘不染。他抬头，自己左面墙角上钉了块装饰的三角木板，供奉耶稣和圣母玛利亚的神像，点着长明灯，摆着东正教《圣经》。

面前坐了个中年人，毛织帽下的脸挺干净，没有胡子，满是温柔。旁边站着个姑娘，还有个黑皮小伙戴着眼镜，他们约莫三十岁，都一袭白衣。

“那我…″

“你的腿七级伤残。安德烈说，你不再适合为连队做事了。装了钛合金腿骨，贸然使用还原剂变回人形，后果会很严重。唉，安德烈真是个懒虫，让我接手你这个烂摊子！″

“他…不要我了？”

“可以这么说。他再这么消极怠工下去呀，我得考虑向特维拉国防部参谋长格列西莫夫将军反映情况，让他好好治治这年轻人。但你看上去也不‘烂′啊，狼崽儿？″

“我…现在怎么办？″

“当特遣队员呗。怎么，四肢健全，还想我养你？″

“哈哈哈…看把人家说的，尾巴都垂下来了。别紧张，先休息。”

这先生，自己好像见过，还怪好的。白狼想。

“怎么弄？”

“使用武器击杀敌人，像以前一样；另外搜刮各种物品，卖了挣面包。你的装备…好像没有了。但我和另一个朋友乔尔倒有些东西用不上，留着你用。”

好突然啊，前一秒还在要塞似的。

白狼努力回想在要塞做了些什么，的疼痛打断他的思绪，他想不起来，便放弃了。

不知道为什么，动作比以前迟钝了，好像这台叫“身体″的机器短了路一样。后爪刚刚接触到地面的时候，白狼甚至怀疑地球引力是不是增大了——他险些跌一跤！

弗拉德伦示意他到桌边坐下。大椭圆高角桌上，摆着造型古朴典雅的餐具和茶壶。白狼使劲把脸埋进冒着气的大茶缸口里，舔着缸底的茶。

他明白自己看起来很茫然，因为艾薇塔在旁边偷笑，嘴都要咧到耳根。

弗拉德伦好像只是把他当成了能直立行走的食肉动物，桌上摆了头嘴里塞苹果的冷烤猪，还有大圆面包。他有点恶心，哪怕来半个烤马铃薯或者青豆也好。弗拉德伦抓起小刀从烤猪上剜了一块，叉在叉子上伸过来。

“吃啊，营养液管饱吗？还是用牙好。″

“我不饿，说实话。而且我不嗜肉。″

白狼抿了口茶。

“唉，你这…你的正名叫什么？”

“雷克斯·班森…真的，我现在连自己是谁都有点搞不清楚。”

“怎么见得呢？″

“比如，我右眼的疤消失了…以前的事像乱麻…我理不清。而且头顶…像开过瓢。我的战友朋友，我的军服武器，全没了。我连我现在在哪儿都不晓得，行动还那么迟缓，动一下头就疼。″

弗拉德伦吹吹叉子上的肉，继续递过来。这次，白狼接过了叉子。

“乖乖就范了吧。你这会儿在欧特斯山脉极北地带，靠近北方安全区，海拔近2000米，…我的临时住所。在卡莫纳竟然出现了这样一座至冬风格的民居，还是挺少见的。如果添上你和‘黛金′这样的家伙，那就更少见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训兽师呢。”

“黛金——是谁？”

“跟着你一起被送过来的。她是为科伦干事的特遣队员，袭击要塞的防空导弹阵列被背刺了，你应该看到过…安德烈让人对她做了些手术，就像黑金国际对你做的一样，她也是狼。离谱！改造完成，因为排异反应，她差点死了，先你一天被送过来。”

“啊？？？”

“她现在呆在我卧室，不好接近，她抓人！真的，我感觉你们倒像是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我想去看看她。″

“你这伤重得连走路都够呛，要拐棍不？″

“不用了。”

一个“敌人”被“同化”成了自己的样子？他倒有点厌倦与黑金势不两立的日子了，要是世界上没有对立没有独裁多好。而这一切的第一步，他认为就是说服一个“敌人”。

他的心脏在胸腔里鼓动、喧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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