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夜访

陶青儒听到来人是袁希阙，心下不由一沉。他们二人从无交往，对方为何会深夜造访，难道是为了陶龚胜。他权衡了片刻，一时难以判断，遂也不再纠结，朝向门外吩咐道：“请他进来！”

门外的仆人领下吩咐，躬身告退。没过多久，袁希阙便在仆人的带领下进到了书房。

陶青儒打量着面前的袁希阙，他虽是第一次见到此人，可对其根底却知道得一清二楚。不过，此人的样貌与自己想象中有些出入。不仅未见丝毫的阴郁，反而十分儒雅。且那感觉并非刻意，有如深入骨髓般自然。真不知道，这样的人是怎么成为收租人的！

陶青儒摆了摆手挥退下人，这才朝向袁希阙问道：“不知阁下深夜造访，所为何事？若我没有记错，你我并不相识！”说话间，他伸出手来，示意对方坐下说话。

袁希阙见状也不客气，顺势而坐，笑着说道：“你我的确是初次相见！可却算不得互不相识！你若不清楚我是何人，又怎会允我入府相见！我相信，你作为陶府的当家人，有关我的事情，陶龚胜应该对你说过一些！所以，今晚深夜前来，虽然冒昧，却也说不上唐突。”

陶青儒对鬼市的运作自然是清楚，可眼下对方意图不明，自己如何能轻露口风。他心下权衡了片刻，谨慎地回道：“我不明白阁下的意思，也从未曾听叔父提起过阁下！更不清除阁下为何深夜造访？”

袁希阙盯着陶青儒，意味不明道：“是吗？说来也巧，我也从未听陶兄提过，他有个侄子。”

陶青儒皱了皱眉，袁希阙深夜造访，似乎来者不善。他虽然并不畏惧对方，却也不想徒增烦恼，惹下麻烦。尤其，是袁希阙这样的麻烦！这时听闻对方此言，也就假作不悦道：“阁下之言好没有道理！难道，阁下在怀疑我的身份？”他说到此处，随即针锋相对。“阁下自称叔父的朋友！可既然是朋友，那为何叔父的葬礼未见阁下到来？如此行事，恐非朋友之举？”

袁希阙受他言辞挤兑，也不着恼，淡然道：“哈！真没想到，这陶府的新主人竟生了一副伶牙利嘴！着实令人刮目相看。”

陶青儒眉头紧锁，沉声问道：“阁下深夜至此，难道就为说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袁希阙微微颔首，敛去了笑容，正色道：“当然不是！我既深夜前来，自然有要事相商。”说话间，他伸手入怀，取出张单据置于案几，推至陶青儒面前。“你自己看吧！”

陶青儒取过单据，低头一瞧，竟是张借据。而且，这借据与寻常的借据有所不同。上面只有金额、日期，借款人的姓名，却没写明债主是谁。他摆弄着手中的借据，反复地确认后，已然猜出了借据的来历。但可惜的是，他却不能证明心中的猜测。

浮头市的代事人会在每个月结算钱货时，签写一张凭据收条。但为了掩人耳目，并对代事人加以限制，这张收条会以借据的形式书写。也就是说，这样的欠条每个月都有一张，而其真实意义也并非是借据。当然，这件事情只有三位代事人知晓内中因由，外人不得而知。所以，这张单据，极有可能是浮头市每个月的流水凭证。

袁希阙深夜前来，用这一张不是借条的借条，向陶青儒要账，自然是存了试探的心思。他要确认，对方是否知晓浮头鬼市交易的内情。

陶青儒虽已察觉出试探之意，却并不能确定，对方为何要试探自己。故而只能假做不知，脸色阴沉道：“十万两银子？这么多？”说话间，他伸手指了指借条的日期，瞪视着对方。“这张借条是上个月签的！我怎么从未听叔父提过？”

袁希阙听了这话，暗自皱眉。依常理而言，陶青儒若真是陶龚胜的侄子，不会不知道这借条的真相。但观其言辞神色，似乎并不清楚内中的详情。他稍作沉吟，试探道：“怎么？阁下想不认账？”

陶青儒眉心蹙起，抬眼看向对方，犹豫着回道：“当然不是！可你这借据上，并未写明债主的名字。我怎么知道，这借据的主人是不是你？”

袁希阙轻哼了一声，冷笑道：“债主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借据在我手上！”

“不！当然重要！”陶青儒满色不善地反驳道：“若你这借据来路不正，我将钱财交你。等到真正的债主上门来寻，难道我还要再还一次！这十万两银子可不是小数！”

袁希阙目光微凝，审视地看着陶青儒，似乎在寻找对方的破绽。“阁下是在说笑不成？我手中有借据，阁下尚且不肯乖乖还钱。若随便一人无凭无据，空口白牙地找你要钱，你会给他？”

“阁下误会了！并非我不想还钱！而是这十万两银子实在太多，总得给我些时间筹措一二！”陶青儒辩解道。

袁希阙扬了扬嘴角，根本不信对方的敷衍。“阁下何必诳我！陶府此刻的库房内就有三十万两现银！不过是区区十万两欠款，如何这般推诿！”

陶青儒闻言，心下一沉。他没想到，对方竟把自己的底细摸得这般清楚。

可不等他想出应对之辞，袁希阙已再次开口，缓缓道：“据我所知，陶府除了这三十万两，在广来钱庄还存有五十万两！再加上蜀中的十七家商铺与京城的七家酒楼，区区十万两银子，对阁下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何必心存抵赖！”

陶青儒听到这里，已然背脊发寒。他心中明白，对方能查到这些，若真想把陶府如何，自己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只须顷刻间，陶府就会化为乌有。他一念及此，不由叹了口气，朝向袁希阙道：“说吧！你想何时拿钱？这么多的银子，你自己如何也搬不走的！若你现在就想提走银子，我可以叫人帮你。”

袁希阙听罢陶青儒此言，却并没有急着作答。以眼下的情况来看，对方的确不知那借据的情况。不过，他转念一想，若能借此机会，套来十万两银子，回去也能有个交代。毕竟，那些上面的老爷眼里只有银子！只要有了银子，其它的事情也就好说很多。想到这里，他朝向对方道：“不急！你先将银子备好，到时自然会有人来取！”

陶青儒神情无奈，叹息道：“可以！不过，我怎么知道你派何人前来？”

袁希阙看向面前的陶青儒，取出一块黑黝黝的牌子扔到了桌上。“这东西叫黑玉平道引！仔细记好，我的人会以此为凭，登门提银。”

陶青儒虽然清楚此是何物，却仍旧装作是第一次见到。伸手将之取起，仔细地观瞧了许久，这才还给对方。

“好了！这东西的样子我已经记下！阁下若无它事，便请回吧！”

袁希阙见其逐客，不由轻哼了一声，收起桌上的借据和平道引。站起身来，朝向陶青儒拱拱手道：“既然阁下急着送客，那袁某便不再打扰！这边告辞了！”说着，便是要转身离去。

陶青儒看他要走，也不起身相送，而是朝向外面招呼道：“来人！送客！”

不想，他话未说完，袁希阙竟猛然发难，回身一掌，直取陶青儒。

陶青儒察觉危险，功体自发运转，凝真劲化紫气，催行于掌，挡下对方的偷袭。

两人手掌相接，罡风激射。陶青儒身下的椅子受力不住，耳闻咔嚓声响，顿时四分五裂。

袁希阙一击不中，已然撤掌飞退，拉开彼此的距离。站定脚步后，大声赞道：“好功夫！”

陶青儒死死地盯着对方，脸上浮现出怒意，冷冷地问道：“阁下这时何意？”

袁希阙神色泰然，镇定地回道：“没什么意思！玩笑而已！”

这时，外面的护院已闻声赶到，围住了书房。

“少爷！发生了何事？”

陶青儒见事已至此，心下权衡了片刻，知道不能在陶府对袁希阙如何。遂咬了咬牙，朝向外面的护院挥手道：“没事！送这位先生出去！”

袁希阙面色平静，也不多言，朝向陶青儒拱了拱手，便随一众护院出了书房。

陶青儒见众人离去，连忙将房门关好，朝向躲藏在暗处的鬼面人道：“事情恐怕要遭！我露了破绽！”

鬼面人从阴影中现身，眸光阴沉。“我曾与之交手，他对玄灯劲有所了解，不难猜出你我的关系。”

陶青儒跺了跺脚，脸上写满了担忧。“他的背后有官府撑腰，若想对付咱们，可该如何是好？”

鬼面人看他神情焦躁，朝其压了压手，安抚道：“没事！这件事情我会处理！不用担心！”

陶青儒抬起头来，刚想询问要如何应对，却发现鬼面人已经离去。他眼见及此，暗自感到一阵无奈！他这师父的所作所为，虽然从不隐瞒自己，却也很少从听自己的意见。想必今晚，定然少不得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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