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太白灵术学院的入学考试（二）

第一天的初铨结束之后，风叔茂的寮里，六个人已经只剩下了四个人。

昨天把自己拉倒在地，狠狠踹了自己一脚的长脸学生的铺盖上已经空空如也了……风叔茂没有感到报复的快意，反而有一丝丝的歉意，他的内心无比坦然，这是一个凭实力说话的世界，自己从来不想与人争斗，却不意味着别人可以轻易战胜自己。

剩下的四名寮友，看见风叔茂走进房间，开始坐立不安了起来。

“你，你好厉害……”那个小个子还在，他也顺利通过了第一天的体能测试。

“重新认识一下，我叫庆忌，来自莱芜郡。”

小个子拱了拱手，风叔茂却伸出手握住对方，灿烂的笑了起来。

小个子庆忌一时没反应过来，没见过这样行礼的啊，但握手确实显得热情，于是他迅速调整了过来，紧紧握住风叔茂的手。

这个长发小子真有意思！

其他两人见此状也都走来跟风叔茂寒暄，并且……一一握手。

第二天的初铨考试内容是：精神力。

顾名思义，今天的考试目的是考察选送生们的直接与灵术相关的素质，一个人拥有强大的精神力，往往意味着可以更容易的与天地间的先天之气发生共鸣，也更易于修炼储存灵压。所以说，今天的考试才是真正有关灵术师的专业考核。

各地官府选送而来的学生，大多都是有着较高精神力天赋的人，而且经过昨日的体能测试后自信心也是空前高涨，因此大家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精神力的考试形式是在一个个小小的隔间里，隔间里有条长桌，桌上放置着代表金、木、水、火、土五行的五件物品，分别是铜钱、枯树枝、一碗清水、一小盆炭火以及一杯土。学生们有整整一天的时间去尝试在不接触物品的情况下，仅仅运用自己的精神力，使这五件物品中的任何一件发生位移或者形态变化即为合格。

风叔茂走进属于自己的小隔间里，眼见桌上静静放置的五样物品，有点傻眼。

“与周围先天之气进行感应，必须先调整自己的呼吸，使之达到“协律”的地步……”

回想百里滨那晚对自己的教导，百里滨开始慢慢的调整呼吸，并努力回想当日孽鬼祠堂一战时的感觉，那天他成功的使用了水灵之术，但后面几天他又反复尝试了多次，均以失败告终。

风叔茂眉头紧锁，闭着双眼，一呼一吸之间努力的寻找“协律”感觉……

几个时辰过去了，无论怎样努力，那五件东西始终一动不动。在风叔茂的眼里看来，这五件东西顽固的仿佛从创世之初就存在于此，无任何力量可以动它们分毫。

随着时间的流逝，恼火、自责、恐惧的感觉连续袭来。

周围的其他隔间已经陆陆续续有人离开，他甚至闻到了某些隔间烧焦的糊味儿，那应该是感应到了火灵之术吧……风叔茂晃了晃脑袋，尽量不去想别人，他再次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眼前的五件物品上。

舞象宫的窗外，夕阳渐渐落下，给恢弘的太白学宫披上了一层金色的余晖。

时间所剩无几，风叔茂大汗淋漓。

腥味，自己闻到了自己身上的腥味，这种腥味代表着不堪回首的童年，那段屈辱而又可笑的时光再次在自己脑袋中浮现。

不，不能止步！他曾向命运报之以灿烂的微笑和拥抱，可命运带给他的，永远是嘲笑和利用，终于他等来了进入太白学院的机会，这是一个看实力的世界，拥有实力，没人会在乎你身上的味道啊！

风叔茂，你一定要行！

场外的观礼台上，掌院祭酒闵宫则已经准备起身，今天的初铨结果差不多已经定下来了，昨日剩下的三百余名学生里，已经有二百余名顺利合格。甚至有几名学生同时变化出了两种五行形态，这一届学生天资确实了不起。

满意的掌院祭酒用眼神示意坐在身边的宏信措姆，准备离开。

“祭酒等等，你看那个隔间里怎么回事？”宏信措姆指着东北角落里的一个隔间道。

那个隔间的木顶在剧烈的抖动！

彭的一声巨响！经受不住压力的木顶终于破裂，一根水柱冲天而出！直射向舞象宫的拱顶！

好几个教谕见此情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身下场，在土灵之术的灵压作用下，隔间的地板纷纷裂开，底下的黄土喷薄而出，不一会儿，泥沙堆成了一座土黄色的小山包把肆虐的水柱扑盖住，土包之前，一个长发少年挥舞着手臂在连声怒吼……另外两名教谕见此情况，立刻念动金灵之术的咒语，于是四道金光瞬息而至，将风叔茂的手脚捆住，这才扑通一下，重重的倒在了地上，风叔茂口吐白沫不断颤抖着，长发披散了一地。

不知过了多久，风叔茂从床上醒来，百里滨正在关切的看着他。

“怎么样了？好些了吗？”

“先生，我这是……”

百里滨的神色有些严肃，道：“风叔茂，你昨天……着魔了。”

“着魔？”

“神昏错乱、躁狂疯颠，气行不顺，乃至邪行外泄，这就是着魔。”

风叔茂吓在了当场，自己只记得昨日考试的隔间里，自己不断的提醒自己一定能行，难道真的勉强过度导致发生了不好的状况了吗？

“先生，那我的考试，初铨结果……”

“……你被淘汰了。着魔之人不可窥伺灵术修行，这是学院的铁律！”

“唉，好好在我这里修养几天，然后便回去吧！”百里滨一脸遗憾，眼睛里晶莹一片，不忍的走出了房间。

这句话有如晴天霹雳，给了风叔茂沉重的一击。

走出渔村，学习灵术，除魔卫道，安天守土……无数次梦想中的崭新人生尚未开始，就脆弱的像块糖画被人轻易击碎！风叔茂，瞧你多可笑啊！

身体的疲乏再次袭来，这一次又不知昏睡了多久，醒来已经是晚上，窗口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了，夏日的晚风透过窗户吹进来，床上的纱帘随风而动，像夜晚出没的幽灵，扭动着细细的腰肢。

”风叔茂……”

纱帘说话了。

风叔茂被吓出一声冷汗！

“你是鬼……？”

“嘻嘻~才不是呢……”纱帘轻笑了起来

一道月白色的光从纱帘下透出来，继而变成了一个女子的身形。这女子长得极美，极妖娆，腰肢扭动着朝着风叔茂款款走来。

风叔茂长这么大，异性见得很少，除了自己的母亲，就是屏南村的渔家女儿们，她们个个黑黑瘦瘦的……何曾见过如此绝色？

他喉咙里咽下了一大口吐沫。

那女孩轻笑一声，说话的声音有如天籁一般：“风叔茂，别怕我，我又不会吃了你……来靠近些。”

风叔茂的眼睛有点呆滞，身体无法拒绝，依言慢慢靠近了女孩。

沁人心脾的花香，从这女孩身上散发出来，这让风叔茂血脉喷张，大脑几乎停止了一切思考。此时，风叔茂眼前的一切都不存在了，他心甘情愿的服从于对面的一切指令。

“我懂的，我都懂……”

女孩抱着风叔茂，抚摸着他的后背，轻言慢语，仿佛在哄一位夏日难以入眠的孩童

“就因为你身体的腥臭，让你如此的与众不同，屏南村的那些人利用你，伤害你，他们都喊你怪胎！你吃了太多的苦！可怜的孩子……”

“呜呜呜……”风叔茂的双眼留下了热乎乎的眼泪，听着对方把自己童年的遭遇一件件说来，泣啼横流。

“无论他们如何对你，你内心的纯善，你发自内心的笑容，只是想让大家都开心，无论怎样的伤害都可以不顾，只要别人开心就好。对吗？”

风叔茂点了点头。

女孩双手抱住他的头，直勾勾的盯着对方的眼睛。

“风叔茂，不要再欺骗自己了，报复他们！你应该报复他们！让他们知道，从来没有人生来就是贱种怪胎，谁也没有资格对你指指点点拳脚相加！你什么都没有做错，可在他们看来你的存在就是个天大的错误！可笑吗？你的笑，你的包容，只是你伪装自己，自欺欺人的面具！现在，撕开这个面具，问问你自己的内心，你想怎么做？！”

我该怎么做？

这时，房间里飘来了一层白雾，雾气很浓，这雾气里时不时的飘来一阵阵鱼腥气，有点像渔村清晨的光景。

对，这就是清晨的屏南村。

风叔茂站在村口的空地中央，村民们围了一圈，那些恶毒却又闪躲的眼神不敢看自己……

“杀了恶蛟又怎样！我看呐，这怪物八成是他引来的！”围观的人中间，不知道谁率先吼出了一句。

“对！怪胎！永远是怪胎！”

“你们还记得他小时候也做过，把走蛟引来，叼走了一个孩子！”

“杀了他！”

“杀了他！杀了他！”群情激奋，村民们纷纷朝着风叔茂走去，眼睛里充满了愤怒，而自己的爹娘呢？风叔茂茫然四顾，忽然发现，人群中有两个人，抱着脑袋低着头，畏缩着，颤抖着，啊，这是他的爹娘！但你们为何不发一言啊，我是你们的孩子，我即将被村民们杀死……

“杀，杀光他们！”风叔茂的眼睛里杀气四溢，喉咙里传来不属于自己的低吼。

“对，杀光他们，可是，多么可笑啊！风叔茂！你的力量如此弱小，命运给你开了一个多么残忍的玩笑，灵术学院淘汰了你。那个百里滨先是欺骗你，给你希望，然后又亲自把它踩灭。这些人与屏南村的那些人有什么区别？你的命运已经开始改变，灵术的道路已经走不通了！”

女孩站了起来，走向了窗边，她的声音开始变得尖锐高亢。

“可我该怎么做？”

“来，跟我走，加入魔族！我们一起呼唤魔帝阿克琉斯的降临！然后把这虚伪的世界撕个粉碎！把那些伤害你的人的尸体狠狠的踩在脚底下，向他们宣告，你风叔茂，是这个世界上存在的唯一！”

女孩歇斯底里的声音近乎吼叫，怪异而刺耳如同两块剧烈摩擦的金属。

风叔茂再次向女孩移动了步伐……

“风叔茂！！不行！”

是他，庆忌！

“风叔茂！不能听他的！你还记得百里先生那晚对你说的话吗？！”

“……灵术乃先天正气的化身，以卫正道，以安天下。这是灵术师唯一的信念！”百里滨的话在耳边回响，那是自己作为灵术师学徒的第一个晚上，自己的第一课。

“……这个家给不了你太多，你跟着先生好好学习本事，学好了给娘看看！”瘫痪在床，对自己的处境无能为力的娘，也曾对自己有过这样的期盼……

孽鬼祠堂前熊熊烈火中，自己道出了自己特殊体质的困惑，百里滨摸了摸他的头，“……我辈乃灵术师，天生万物，我们每个个体都是不同的，求同存异……我希望你今后也不要在意。”

一个接一个的片段，在风叔茂的眼前闪过……不对，我对伤害我的人报以灿烂和包容，这并不是安慰自己的虚伪面具！因为我真心！真心希望别人可以开心快乐啊！

你这混蛋——！！

风叔茂的眼神重新变回了清澈，抡起拳头向着女孩狠狠砸去！

彭！的一声。

伴随着女孩的一声惨叫，眼前闪耀一片白光。

白光渐渐消散了，风叔茂发现自己依旧站在舞象宫中，百里滨微笑着向他走来，摸了摸他的头，道：“风叔茂，恭喜你！你成功通过了初铨最后一场考试，这是对你灵术师信念的考验，从今天起，你就正式加入太白灵书学院了！师父，为你骄傲！”

百里滨在“师父”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风叔茂鼻子一酸，眼泪夺眶而出！委屈，喜悦，激动……无以复加！他一头栽进百里滨的怀里，嚎啕大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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