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君子问心

第四章 君子问心

落日的余晖，将酉阳城中大小楼宇映出长长的斜影。街市上的人流比之前少了许多，人流少了也让略狭小的街道显得宽敞了许多。街道宽敞了，便有喜爱洁净，不愿与行人摩肩接踵的大家闺秀带着自家的丫鬟走上街道，步入闻香阁中，采买胭脂水粉。除此之外，也有散心之意。

大家闺秀偶有此等闲情逸致，小家碧玉却早已习惯抛头露面了。小家碧玉虽无丫鬟陪同，却也少了几分拘束，多了几分活泼可爱，在街市的水粉摊前挑选着自己中意的物件。

大家闺秀的雅致、小家碧玉的活波，都被楼宇斜影笼罩之下的莫问天看在眼中。莫问天俊朗的面容上一双极不相称的小眼睛看着大家闺秀莲步轻移、身姿婀娜，小家碧玉笑容可人、笑声甜美。一双小眼之中异彩连连，俊朗的面容也因这眼中的异彩，显得有些猥琐下流了。

莫问天看的高兴，便吹起口哨，换来的通常是一对鄙夷的白眼。莫问天白眼看的多了，也就不放在心上了。莫问天不放在心上，却有古道心肠的热心人放在心上。

没过多久，便有人报了官。

衙役来的极快，见了莫问天，二话不说掏出绳索就将莫问天绑了起来。

莫问天既不辩解，也不反抗，好像早已习惯了这一切，就如习惯了他人的白眼一般。

莫问天被衙役绑到了公堂之上，蔡县令一看是莫问天，既不开堂问案，也不下令用刑，只是将手一摆，示意衙役松掉莫问天身上的绳索。而一旁的师爷已经搬了一把椅子放到莫问天身后。

莫问天身上绳索一松，毫不客气的坐在了椅子之上。而一旁的师爷也将公堂之上的衙役赶了出去，随后出了公堂，关上堂门，守在堂外。

蔡县令见公堂之上已无闲杂之人，走到莫问天身前，长叹一声之后，徐徐说道：“问天贤侄，你十岁之时，你父母因我之故，被燕军杀害。那时，我便在你父母坟前起誓，今后待你必如亲子一般。

可这八年来，你既不听我之言，也不和我一起生活。每日流落街头，与乞儿、泼皮无赖混迹一块。白日随着乞儿街边行乞，夜间便和泼皮无赖干些偷鸡摸狗的事。

你心中恨我，不愿承我恩情，为生计所迫干出这些事，我能体谅。可近来为何在街头巷角无故骚扰往来行人，而且多是些良家女子。莫不是……”

蔡县令说到此处，停下话头，在堂中来回踱着步子。片刻之后，蔡县令抿嘴笑道：“古有诗言，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如今你已是十八岁，也到了婚配的之龄。也怪我之前疏忽了，早该给你说门亲事了。酉阳城中适婚女子不少，但多数都识得你的为人，怕是不好说媒。可惜我膝下无女，不然这事也就简单了。

哦，对了……当年你父亲与我还有江流城内的东方瀚三人结拜之时，你母亲与东方大嫂都有孕在身，二人便有指腹为婚之约。你脖间挂着的那半块玉佩，便是当时留下了信物。

你出生未满百日，东方大嫂生下一女名叫钰琪。只是八年之前，东方瀚大哥与燕军交战，身死疆场。东方大嫂和钰琪侄女，再无音讯传来。

当年你父母亡故之后，我便立下誓言，好好照顾你。可这八年来，我却没有尽到应有的责任。今日，我便派人前往江流城查探东方大嫂母女的下落，定帮你完成你母亲与东方大嫂当年定下的婚约。”

蔡县令起初之时还面带笑容，可说到当年的往事之时已是面带悲伤，语调低沉。

莫问天斜倚在椅中，听着蔡县令唠唠叨叨说着这八年来不断重复的话语，忍不住只打哈气。可听到后面，却提起了一段自己并不知道的往事。听到此处，莫问天将脖颈上挂着的玉佩拿到手中，细细观看起来。玉佩呈半圆形，镂空雕着一只喜鹊停在一株梅花树上。

蔡县令见到莫问天手中的半圆形玉佩，感叹道：“这玉佩名叫双鹊栖梅林，乃是你父亲与你母亲的定情之物。你手中只是半块玉佩，另一半……若是东方大嫂母女能幸免于难，应该在钰琪侄女身上。”

蔡县令说完，再次走到莫问天身前，苦口婆心道：“问天贤侄，你如今也已成年，不能像前些年一样由着性子胡来了。你听叔叔一句劝，好好待在县衙之中，别再流落街头可好。在叔叔找到东方大嫂母女之后，便帮你完成婚事，也算了结了你母亲未完成的遗愿，你看可好。”

莫问天本不愿答应，但在听到与东方钰琪的婚事，乃是母亲的遗愿。莫问天心中犹豫许久之后，朝着蔡县令说道：“好。”

这一句好，蔡县令已是苦等了八年。八年来压在蔡县令心中的自责和愧疚，也因这一句好化解了大半。蔡县令一时之间，心绪激烈波动，伸手抓住莫问天的双手，目中含泪，久久不能言语。

莫问天双手被蔡县令抓住，顿感不适，急忙摆脱蔡县令的双手，站起身来朝着蔡县令道：“你既要我在这衙门之中住下，自然已是备好住处。你快叫人，带我过去。”

蔡县令道：“问天贤侄，不用叫旁人，我亲自带你去。”

莫问天冷冷道：“你公事繁忙。若是因我，误了你的公事，我可吃罪不起。你还是找个旁人，带我过去吧。”

一听这话，蔡县令便知莫问天还是心存芥蒂，便朝门外说道：“李师爷，进来。”

李师爷在门外听见招呼，进到堂中。蔡县令朝着李师爷道：“你带问天贤侄到勿忘斋去。那儿环境清幽，并无闲杂之人。另外再去后院找夫人，挑两个聪明伶俐的丫鬟到勿忘斋照顾问天。”

李师爷听完吩咐，朝莫问天道：“莫少爷，请随我来。”

不久之后，莫问天便随着李师爷到了勿忘斋中。勿忘斋的名字自然是蔡县令起的，蔡县令勿忘何人，勿忘何事，不言之明。

莫问天心中自然也很清楚，但就如勿忘二字，莫问天也没忘记父母因何人而亡，因何事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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