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 暴风雨前

（一）巫女

临出发前，阿莱希亚本想绕路去酒吧喝两杯，鉴于喝酒容易误事，她喝多会吐血，想了想还是不喝，改道去了落樱神社。

她虽然心里恼火彼方对她的态度有点冷淡，最终还是留下那个御守，让它庇佑那对多灾多难的姐妹。

比起她们，她自己的生活算是幸运多了，也能够自我保护，她俩基本上什么都没，只剩下彼此。

没有御守，阿莱希亚会没来由地感到心慌。所以，她要去神社再求一个新的。

不管有没有实际作用，总之求个心安。以忐忑不安的心情上路，总感觉对接下来的计划和行动有很多负面影响。

“希望神社的御守跟阴阳师给的一样有用。”

她沐浴着落樱城的夕阳，抬头紧盯天上的火烧云发了会儿呆，随即走过鲜红色的鸟居，来到神社的正面。

神社前摆着一只有点老旧的木制功德箱，专供前来参拜的客人把香火钱投进去，以示对神明的尊敬。

巫女身穿跟鸟居一样颜色鲜红的袴，与之搭配的是白色对襟上衣，腰上束红色腰带，脚穿木屐，手里拿扫把在打扫庭前的落叶。

已经入秋的落樱城，周围的枫树树叶纷纷变红，远远望去是一片震撼人心的风景。

再过一阵子，这些红枫就看不到了，落樱城将彻底进入冬季，被漫天白雪覆盖，目光所及之处只有苍茫辽阔的纯白。

想到这个，阿莱希亚心里有点寂寥。

身为领主身边居然连一个欣赏红枫的人都没有，真就这么凄凉的说。

忙碌中的巫女也看到站在庭前的阿莱希亚，停下手里的工作，向她鞠躬。

“阿莱希亚大人，最近难得见到您一面呢。”

巫女的发辫随着她鞠躬的动作轻轻晃动，跟着发辫一起晃动的是轻飘飘的衣袂。

非常活泼动人的女孩子，跟彼方差不多大，性格开朗阳光，温柔可爱，比某人不知道好多少。

如果那家伙也有这位巫女三分之一，不，五分之一的温柔，她心里或许会开心不少。

可惜世界上没有如果。

“最近很忙，需要想的事情也很多，你看，我现在走路还有点不方便呢。”

阿莱希亚看了眼自己的腿，皱眉，担心它不能胜任接下来的工作。

时间比较紧迫，机会又不是时时刻刻都有的，要能选择合适的时间段，她倒是想等身体大好再出发，免得在旧伤未愈的时候再添加新伤。

这副身体已经疲惫不堪，经不起什么大规模的折腾了。

“不过算了，人生总得有点不顺遂的时候，我这次来是想求一个保平安的御守。”

她看天色越来越晚，巫女也快到休息的时间了，就不想绕弯子浪费对方的时间，直入主题。

这间神社听说也很灵，来这里诚心诚意参拜的人都会得到神明的庇佑，保证接下来的生活一帆风顺，无病无灾。

除了这些，也有来向神明求爱情，学业和事业的。

“了解了，我这就去给您拿，您请稍等。”

巫女眯着眼，对阿莱希亚笑笑，转身进了内室。并不是因为巫女喜欢眯着眼，她本身就是眯眯眼的属性，据说这样的人都很不简单。

确实，巫女小姐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俨然一副清纯少女的模样，实际上没有人知道她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在这里了。

阿莱希亚只知晓她的名字叫【季】，原本她说自己的名字叫【悸】，想了想悸跟心悸很接近，索性去掉偏旁，变成季节的季。

不管怎样，季还是值得信任的。自己也曾在醉酒之后对其诉说过秘密，虽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秘密，大部分是在抱怨工作上的不顺和理事会大臣的刁难。

这些话传到别人耳中是不好的，阿莱希亚的名声势必受到影响，季每次都只是听，然后把它们藏在心里，是个完美的倾听者。

在季返回前，阿莱希亚在神社前洗净双手，双手合十拍掌，对着神明的雕像虔诚参拜，在心里默默许下愿望。

等季拿着新的御守回来，阿莱希亚的参拜已经结束。

新的御守跟她贴身带的那个不太一样，是巫女自己亲手做的，用来发放给前来参拜的人们。

上面没有漂亮的樱花图案，倒是有表明性质的文字。阿莱希亚求得的御守上是【家宅平安】。

跟她想的不太一样，不过算了，意思也差不多。

“谢谢。”

阿莱希亚心里稍微感到安定些了。

太阳西沉，天色由茜色转为湛蓝，接着朝深蓝色过渡。该是时候动身了，借用夜色掩护自己。

她握紧手中的御守，深呼吸。

（二）出城

晚七点，阿莱希亚换上跟使节团的人一样的衣服，把自己打扮成一个雇佣兵的模样。

使节团不想那么大张旗鼓，一般都喜欢打扮成比较大众化一些的角色。落樱城内不乏有外邦的雇佣兵在此活动，受雇于各大家族和机构。

这类人是允许在落樱城内活动的，只要遵守专门的外邦人法规。混在使节团带来的雇佣兵里，想出城就简单多了。

为此，适当的变装是必须的，比如用非永久性的染发剂，把自己那头深紫色的长发染得外邦人一点，于是她选了酒红色。

她本身就有一半的外邦人血统，长得不像落樱城本地的女子，偏向于泛北大陆那边的风格。这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母亲的家族来自泛北大陆，父亲是四分之一的西方大陆血统，阿莱希亚是混血产物，见到她的人基本上都不会觉得她是个地地道道的落樱人。

“脸上再弄点刀疤吧。”

一个真正的雇佣兵，脸上要是没点伤疤还真不像。伤疤能吸引别人对外观的注意力，从而达到混淆视听的效果。

于是，她用那种专业的化妆材料在脸上弄了一道横亘大半张脸的刀疤。从左上方斜着往下方延伸，几乎到右边脸颊嘴角的位置，看上去有种脑袋被剖成两半，之后被重新缝合的错觉。

准备了半小时左右，阿莱希亚变了个人——她现在是个皮肤惨白，脸上有一道差不多十厘米长度的可怕刀疤，个子高的外邦雇佣兵。

身上穿着有点脏的黑色军靴和蓝灰色军装，表情凶神恶煞。

这是之前跟立花医生和泛北大陆的小妞约好的，大家统一这么打扮。立花医生也打扮得跟阿莱希亚差不多，只是没有那么夸张。

“东西都带齐了吗？不会因为下午的【姬情时刻】连最重要的血浆都忘记带吧？”

医生在见面的时候嘲讽了她一句，阿莱希亚瞪了医生一眼，目光森冷，表情凶恶得像一个真正的，杀伐果断的雇佣兵。

“没有什么姬情，我没心情跟你开玩笑。时间差不多了，准备出发吧。”

阿莱希亚看了眼自己手腕上的军用机械表，时间离八点钟越来越近。使节团的人是分两部分离开的，先离开的那队人有别的地方要去，在早上已经先行离开，剩下的就是那个便宜皇女奥涅的人。

双方互看对方不爽，为了达到彼此的目的，不得不在这一刻达成共识，彼此之间互相利用。

算了，反正这笔交易也不是特别亏，她心想。

一行人集合的位置是落樱城广场侧的废弃教堂附近，这里曾经闹过命案，还闹过鬼，在几年前就被近卫军封锁了，不会有人敢来。

站在树底下抽烟的奥涅一直是冷冰冰的。她心情一点也不轻松，接下来要面对的事情只会一件比一件棘手。

“先说好，等下我们不能顺利走出落樱城城门，你敢耍什么花样的话，我会拉着你一起死的。”

奥涅又重申一次自己的想法。阿莱希亚的视线对上那双冰冷蓝瞳，背脊都隐隐发凉。

真是个讨厌的家伙，她心想。

“不用整天跟我废话。我们现在是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方有意外另一方势必受到牵连，藤原家的人绝不是那种过河拆桥的人。”

阿莱希亚也不厌其烦，对奥涅重复自己的原则。

确认一切无误后，她和医生上了其中一辆军用越野车，坐在车后座里。小队的人数不是很多，只有十二个人，加上奥涅自己也才十三人。

多出的三个人，保险起见奥涅让他们伪装成落樱城人暂留，阿莱希亚等人拿伪造的假证件离城。

给外邦人办许可证的正好是藤原家，阿莱希亚不过是借职务之便，把假的变成真的。上面的印章和防伪标记都是真货，只是人是假的。

车内的气氛压抑异常。

“话说，你的御守带了吗？很灵的那个。”医生随便扯了个话题打破这种该死的气氛。

“带了，就在我脖子上戴着呢。”阿莱希亚轻扯脖子上的黑色挂绳。

落樱城的人都有点这方面的信仰，认为御守是被神明祝福过的东西，具有神奇的力量，帮人规避或抵挡灾祸。

绳子断裂的时候，就证明它已经完成了自己的职责，该换个新的继续庇佑自己接下来的人生。

真正能保护阿莱希亚的御守，此刻正静悄悄，又孤零零地躺在彼方家的桌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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