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二 为难

落樱城城邦第一综合病院，特殊病患住院部。

这栋楼已经踏足过无数次，彼方能清楚说出它的结构，楼层，每层多少个房间，甚至知道医生护士轮班时间。

那些工作人员大部分也都认识她，彼方给人的印象是【一个为了照顾生病妹妹每日辛苦操劳的好孩子】。

这阵子彼方来的次数较以前少，对护士说是工作太忙，实际上到底发生些什么东西，只能自己感受那种意境。

说自己最近总是跟领主走在一起，这样的话实在没办法对不熟悉的人吐露。

就算是望，也不能像以前那样畅所欲言了。两人之间的关系，出现了一层看不到的隔阂，碰不到，也不能解决，只是任由它越变越厚而已。

“呼……”

她深呼吸，拎着自己认真做的料理走进望住的单人病房。

上一次用来装料理的餐盒放在桌上，已经被护士小姐洗干净装好。发怒离开后不久，彼方有那么点后悔，给专门照顾望的护士发了信息。

对方说，望把料理都吃掉了，一边吃一边掉眼泪，说“彼方大笨蛋，是不是已经讨厌我了，厌倦我了，觉得我是个麻烦”。

望很不安，情绪波动极大，急需安抚。能安抚她的人，全世界只有彼方一个，她深知自己责任重大。

这种时候无需多言，直接抱着望就行，比千言万语更有说服力的东西是一个温暖的怀抱。

一开始望还有点抵触，用力挣扎表示抗议。彼方就抱着她不放开，虽然有被轻轻捶打胸口，那种感觉一点也不疼。

彼方知道，望舍不得对自己下狠手，她们对对方来说都是最最重要的人。

“对不起，之前对你很凶，说了很粗暴的话。那时候心情很不好，听护士小姐说，我走之后……你被我之前说的那些话给吓哭了……”

不管怎样，千错万错都是自己的错，把可爱的女孩子弄哭就很逊，彼方心想。

“笨蛋……笨蛋彼方……才不会因为你道歉就原谅你……”

望的声音满是撒娇的意味，大概是消了一部分气。如果她还处在100%生气的状态，大概率选择沉默，冷暴力。

两姐妹之间是不存在隔夜仇的。

“那我后天晚上去秋日祭的小摊给你买很多好吃的，当做赔礼道歉。”

彼方把指尖穿过望的发丝，轻柔抚摸。她的发色跟彼方一样是纯黑色，摸起来手感很好，顺滑无比，彼方经常帮她保养头发，自己的疏于打理，经常打结。

变成女生之后非常麻烦，拥有各种各样男人体会不到意境的烦恼，比如说该死的生理期。

这种时候，她想到一出生便只能选择成为女性的望，心中一阵怜惜和痛楚。

“彼方你带我一起去的话，就原谅你。”

望的脸埋进彼方的颈窝里，双手死死抱住她的腰，生怕放手之后彼方会被人抢走。

阿莱希亚的出现，使她感到空前的危机感。

“可是……医生之前说过，望你不适合去那种人多的地方，空气太浑浊了，对身体不好。”

如果望跟去，见到那个阿莱希亚，两人都很能说，互相掐架，那场面简直不要太“美妙”。

争吵不休的两人，一个不会劝架的笨蛋，一定能成为秋日祭典上靓丽的风景线。

最牛逼的是，其中一个人还是落樱城的领主大人。

“医生说偶尔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有利于身体恢复，舒展身心，只要不在人太多的地方停留就好。”

这一点，彼方无法反驳。

医生是说过要偶尔带望出去透透气，长期闷在室内会让病人心情低落，导致病情恶化。之前失去父亲的事情让她大受打击，病情反复，最近好不容易才稳定下来，不能经受刺激。

可答应阿莱希亚的那边要怎么算？难不成跟领主说“对不起，我觉得妹妹比你重要多了，所以我们之前的约定取消”？

阿莱希亚这个原则至上主义的家伙，最讨厌出尔反尔的人了，就算亲友也不能例外。

“这次真的不行啦，我答应了别人拜托的工作……所以，等下一次，我一定带你去。”

彼方忍痛拒绝望的请求。

就算她生气，也总能哄开心的。阿莱希亚不开心了，那基本上GG，到最后什么都是一场空。权衡利弊，只能选择让领主开心的选择肢。

望显然不好忽悠，她虽然闭门不出，但也渐渐长大了，跟彼方同岁，不是没有分辨力的小孩子。答案是这般的浅显易懂，她要真的不知道，那只能说蠢得可以。

“肯定又是阿莱希亚吧……”

彼方眼睁睁看着妹妹的情绪就这么低落下去，淡蓝色的瞳孔因为那个人的名字，渐失神采。

心酸的感觉锥心刺骨，又不能继续撒谎。

“是……”

两人不止一次因为阿莱希亚吵架，上次，上上次，还有多少个上次，彼方都记不清了。

“怎么说呢……她其实不是个彻头彻尾的坏人，也有遵照父亲的遗嘱在好好照顾你……”

她夹在两种情绪中间，纠结得很。一方面痛恨阿莱希亚当初见死不救，现在又因为她的伸出援手而感激。

可能夹心饼干的夹心都比自己舒服那么一点点。

话题到这里又卡住了，彼方还想再劝劝望，给自己一点理解，望打断了她。

“不管怎样，这次我一定要跟彼方呆在一起，不能……有阿莱希亚。如果……彼方你选择了阿莱希亚，我……就拔掉医疗器械的管子……”

望的情绪很激动，连话也说不完整，身体比抖筛还颤得更厉害一些。

彼方知道这不是什么玩笑话，当初趁自己去买午饭的时候，望就尝试过好几次，想终结自己的生命，结束苟延残喘的生活，减轻她的负担。

那几次都把她吓得半死，庆幸有护士和路过的人及时发现，把人给摁住，阻止惨剧发生。

都到了这个地步……

“我答应你，我明天找个机会……推了阿莱希亚那边，然后陪你去挑一身漂亮的浴衣。就我们俩，玩得开开心心，没有别人。”

彼方挤出一丝苦涩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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