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冯·克莱斯特独立完成】
我无法理解在我身上发生了什么,或者说我无法理解所处的环境发生了什么超脱常识的变化。
前一刻,我身在干净的居所,大约90平的一般民居,中华城市里最常见的条形建筑物的一隅。在疾病隔离期间,我无法外出。
一省的距离是远,一个社区的距离现在也是远。在这个90平的小空间蜗居了一个月之久,以往我只能通过打开的窗户感知外界带着寒风的新鲜空气,楼下邻居家炒菜制造的浓烈油烟,我甚至闲得无聊到通过油烟气味判断他们在炒什么东西。
哦抱歉,当下重点应该是…在我这儿,发生了一些我难以理解的事情。几分钟前我还坐在电脑桌前,浏览者当天的网络文学,一边骂一边看。骂的是恰烂钱的乐色写手越来越多,写的东西毫无文学价值,毫无积极正面向上的想法表述,不得不看的原因是小说平台也只有这些狗东西更的勤快了。
然后,随着头疼和眼前一黑,我的五感几乎全部失去了效果,那时候我还以为长久以来熬夜玩游戏的报应在这么不合时宜的时候来了——我的家人此时在疫情间加班,邻居们严守社区规定,将串门视作比自杀还严重的,对生命的不负责任的行为,这样一来,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一个不起眼的人发生了不起眼的猝死,父母下班回来至少是10个小时后,在那之前不会有任何人敲门问询,无异于上苍对一个可怜的生命降下最不公平的判决。
当父母下班回来,只怕是会看见一个凉了10个小时的尸体,他们肯定会为此崩溃的。
然而,意识到那其实是翻天覆地的变化悄然间降临的过程,我心里才稍稍原谅那位上苍。
失去的身体感知能力渐渐的回来了,但在这个过程中,我只感觉得到头疼,那种像是脑子被充了气一样肿胀欲裂的感觉。
我试着动了动脖子——可以移动!结果脖子左晃右晃让脑袋跟着动了起来,这让我的头更痛苦,甚至两耳深处能感觉到不自然的刺痛。
呃……这也是戴耳机调满音量的后遗症?
几分钟后,我的耳朵知觉也渐渐恢复了。耳边能听见一些爆响,可能是楼外面有些王八羔子溜了出去放鞭炮吧。
当皮肤和鼻子的感觉逐渐恢复后,我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穿着一件颇为沉重的衣服,尤其是下摆很湿润,鼻子也能闻到一股过于浓烈的泥土与水混合而成的“清香”。手抬不起来,但手的皮肤似乎放在自己穿的衣服上,衣服的质感很粗糙且略显坚硬,还能感到明显的磨损缺口。我印象中家里没有一件这样的衣服,要是说尺寸上有接近的,大概是一月初那件穿过一次就没有第二次的大尺寸羽绒服了。
这么说……我现在身处户外?
虽然家里有许多花盆,老妈也交代我隔一个星期得给那些花浇水,类似的泥土-水混合物气味我就接触过不少,但唯独没有这么浓烈过。
我心底升起一股强烈的,想要通过眼睛去看我到底身处一个什么环境的欲望,眼睛外的感知让我感到强烈的不安,这已经十分明确了,我根本不在家,甚至可能不在我家附近的地方!
顶着头痛,我几乎用着最强的意志力去支配动眼神经,让这个懒惰的家伙赶紧给老子动起来,我必须要用眼睛去看,我到底在什么鬼地方!
黑暗随着眼睑的移动而渐渐进入光亮……实际上本就不十分黑暗,说到底人类的眼睑并不厚,些许的光仍然能透过眼睑被视神经网膜捕捉到。我的动作让进入视神经的光越来越强,越来越多,直到看不清任何景物的阻隔被我强大的意志力终于撬开一条缝……
接着,我看见了,一幕在我脑中有明确记忆说明的场地。但结合数分钟前我还在和平社会,在大规模传染病影响下蜗居家中的记忆,眼前的一切又是多么不符合常理。
我隐隐对我的境遇有所猜想,但始终不敢确切的,承认那就是事实。直到现在……我一厢情愿的认为可能是社区工作人员送的水里加了**,让我昏迷,随后把我运到了一处户外场地拍摄整蛊节目。在B站的搞笑视频区,我知道国外有不少这样的剧目组做过这种恶俗,却节目效果十足的整蛊,但这发生在我身上……恕我不能接受。
我几乎急不可待地要揭破他们强加在我身上的虚假骗局,为此……我只需要找参与节目的群众演员,当着他们的面,拆穿这卑劣又不人道的虚假环境。
逐渐恢复身体的支配权后,我这才有最基本的能力去感知我到底身处什么样的环境:我应该在一处荒地,可能是附近的拍摄基地什么的,剧组人员好像在荒地里挖了条我的记忆中比较接近“一战战壕”的长坑。
虽说二战或直到现在也不缺战壕这一经典工事,但就战争史而言,人类的确在一战把战壕做到了极致:堑壕战过程中,只要两边的交战士兵没有发起大规模冲锋,他们是有足够的时间和人力,以及足够的无聊去挖更无聊的战壕。进入二战后,战壕虽然也存在,但尺寸就显得缩水许多了。
我面前不到两米处就是近垂直角度插在地面上的木板条,木板也将近两米高,底部则是泥泞。
我感觉有点古怪,我家所在的城市应该是秦岭淮河以北,冬季没理由水不会结冰,他们神不知鬼不觉把我运到南方去了?我联想到电影《惊天魔盗团》的一个荒诞片段,电影中的“魔盗团”在逃脱过程中被催眠入睡,然后被催眠者通过飞机被运送到另一个国家但地理环境类似的城市角落,可怜的魔盗团成员对此一点察觉也没有。
这解释得通了!我体感上觉得只是十几分钟前还在家中,谁知道我是不是中了那种药物加催眠的手段而让我对时间流逝没有半点感觉……我可不想当稀里糊涂的魔盗团成员!
身体机能也渐渐恢复了,虽然四肢肌肉的调动扔有不足,手臂或脚的抬起让我感觉甚是沉重,但相比最开始什么都做不了,什么也感觉不来的时候,这一刻是多么难得。
这处底端似乎被剧组人员灌水以做出泥泞效果的假战壕看起来蛮靠谱的,难得当今的剧组里有略懂一战军事或一战场景的道具师,等这该死的活动被拆穿,我也许会找那位道具师谈谈我们彼此对过往战争的了解。
但我觉得当面拆穿有点不地道,我想还是在拆穿前配合一下他们的演出,与其被环境震惊到,不如将计就计,当一个戏霸。我还记得以前中央一台有个节目叫“谢天谢地你来啦”,有一次节目非常精彩,就在于参演者准确感知并理解了这个陌生环境应该是什么样的,会发生什么,便自然而然的成了环境的一份子,因而成为了经典。
至少不至于浪费掉他们精心努力挖的这条战壕,要是上来就拆穿的话……未必我就有点卑劣了,浪费剧组人员的一番努力。不过对老子下药这个……该投诉还是得投诉,如果能获得一笔不菲的赔偿金,就再好不过了。
带着这样的想法,我连脏也不在意了,双手撑地将自己摆成更舒适的坐地姿势。这时候我才发现身旁就有一个半掩在泥泞中的,一件小号行李箱见方尺寸的木头盒子,外观样式上很经典古朴,甚至在我看来还煞有介事的在木箱表面漆了些许我看不懂的鸟语,他们居然还有闲心对这行鸟语做旧化痕迹!
不过我下意识觉得这不太像我课本里常见的鸟语字母,有些我不太认识,像B又像汉字耳朵旁的,或者a,o等元音字母上加俩点的,拼写方式我更是闻所未闻,用英语的读法念出又觉得狗屁不通。
算了,不管了。我有点自暴自弃地想尝试打开这个木盒子,结果捞起它后我才发现,这个木盒子只有一个铁柄把手,此外没有开盖把手,木盖缝隙是不小,但箱子整体被两圈木条围了起来,根本不是徒手就能打开的。
剧组人员仅凭一个小木盒子就想难倒我?我不相信。如果他们把我装扮成了一名一战士兵的话,那肯定得给我也准备好相应的武器和装备。
我搜遍全身,摸遍所有衣服上能看见的口袋,这才失望的发现全是空的。那台陪伴我三年的小米6手机自然也消失不见了,既然剧组人员能给我换一身切合时代感的衣服,自然不会给我留下破坏精心准备场景的机会。
我开始在战壕中寻找有用的道具,放眼望去……这是条直战壕,目前他身处的这一段大概有20米长,他躺在正中间,3米外有一个躺在泥泞中占满泥污的腰包,腰包旁边就是他当下非常渴求的关键——无论是游戏史,动画史还是人类史物理学中都有重要地位的物品,它是戈登弗里曼博士的物理学圣剑,女性化奈亚拉托提普的近身战斗道具,米开朗基罗妄图撬动地球的宝具,人类将力更有效率发挥的重要工具,它就是撬棍!
打开木盒子的优先级比检查腰包,我觉得要高一些,于是将木头盒子竖着放置,抓着撬棍,脚踩在盒子边缘上,将撬棍尖锐的一端插入缝隙。
双臂猛地向下使劲,随着咔嚓一声,包绕箱子两圈的木条应声断裂,这个古怪的箱子也就露出了它的庐山真面目。
我是竖着将箱子撬开的,因此里面的内容物随着稀里哗啦的声音倾倒在泥泞上。掉出来的东西有许多“铁西瓜”……外形就像我家楼下小路旁的绿化带,特有的“地雷花”放大版,除了地雷花,这些铁西瓜外形上倒更像我爸喜欢看的老电影《地雷战》中展示的那些球型铁皮地雷——黑色的金属球型,外表有许多方形的凸起,顶端有个黄铜金属短棒,短棒之上还有一节拉环,提示着应该不是设计用来当地雷的。
箱子里面还有许多木屑,应该起到防震作用。正好我也不太能忍受屁股底下的泥泞,就将木屑全部洒在战壕底端,不仅防滑,还能给我可怜的湿屁股一点慰藉。
说实话看到这些手雷让我感觉更是心惊,我本人对一战二战虽然有爱好上的兴趣,但并非像许多QQ群的大佬那样从法军司令部那点破事到德军武器具体参数无所不知。这些看起来应该是手雷的东西给我的第一感觉,就是的确是有年头的东西了,的确像是一战会出现的武器,倒不如说——那位道具师还真有点水准,他不是拿在中国也很常见的德式木柄手榴弹来凑数。
我掂量着这些铁西瓜,感觉到这玩意儿一点也不轻的重量,大约有一公斤重。当时我没搬动木盒子,但仅仅抬动它就感觉得到其不轻的重量,看起来大头在这些铁西瓜上。
考虑到剧组把我扮成了个最卑微的士兵,甚至枪支,刀具,水壶,防毒面具都没有,目前看来唯一武装就只能是这些铁西瓜和撬棍了。
铁西瓜很沉,且我的身上找不到几个能装这些铁西瓜的口袋,要么是太小,要么是塞进去太撑,我从中挑出了5个,4枚装进挎包中,1枚装在大衣左侧的大口袋里。
不知道剧组人员给我安排这些道具,是要做什么,这些东西到底是烟花还是真货?我一时间有些迷糊。如果这个战壕里还有第二个人,我一定会拉着他不放。
说起来……我现在暂时不想冒头去看战壕外面是什么样的,只觉得看和不看完全可能导致两种结果。我身处的这片战壕前有足够我探头看外面的土质台阶,但我总觉得这么明显的安排很像是剧组人员诱导我去做什么的手段,我决心按照我自己的想法来,顺着战壕行走,看看能发现什么,看看剧组人员有多大的耐心,挖多长的战壕。
我走向战壕拐角处,这才发现这处战壕竟然是标准的90度直角!以我看过的许多纪录片带来的印象,这种棱角分明的战壕在一战似乎只有德国佬喜欢挖,据说是直角防震效果更好来着。
这么说我在扮演一名德国士兵?联想到盒子上那些像英语又多了许多点的鸟语,我觉得还真是这样,只是不明白一战德军士兵有什么好演的,跟着长官一声哨然后义无反顾地笑着面对英国佬法国佬的机枪?然后还得在毒气面前做人,拜托,这和炮灰有什么区别!
拐角后的每一段战壕都是标准的20米长——我通过步数测出来的。战壕底部的泥泞让我的宽胶鞋越来越沉重,它的底部吸附了相当多的软泥。几乎每走一段,我就得停下来猛踹木板,让鞋底堆积的烂泥掉下来。
我的确感受到一战时士兵们的日子真的不咋样了,尤其是战壕交通就是个显著问题。
我大概走了有五段战壕,越走越觉得心惊:以我对国内剧组的了解,虽然不是不能用挖掘机这样高效的工具挖战壕,但他们真有这个耐心和资金去这么做吗?且不说挖土要花多少钱,铺在战壕内外侧的木板就根本不是建材市场常见的木屑-粘合剂材质的廉价三合板,这些战壕里的木板根本是对树干简单的横向劈开!
这段至少上百米长的战壕的木板要是都这么来,得花多少钱,得砍掉多少棵树?剧组是哪路神仙?我内心充满这样的怀疑。
对寻人这一目标,我渐渐失去了耐心——很可能我的身上就有剧组安装的定位器,头顶某处就有无人机摄像时刻关注我的位置,这样一来只可能是他们想让我找到人时才能找到人,也许我的质疑心理也在他们的考量之内。
毕竟他们抓的不是个心智都没发展成熟的学龄前儿童。
这边的战壕有一段没有台阶,一段有台阶,我推测可能是面对敌人的战壕才有。渐渐失去寻人耐心的我决定爬到战壕内侧的台阶上看看外面是什么样的,好对我的行动提供进一步参考。
就这样,我战战兢兢地将脑袋探出了战壕,随后便看见前所未有的一幕……印象中我眼前的这种大场面只在电影里有可能看见,要么就是……电影的原型,几十年,数百年年前的确上演过的场面。
我眼前可以看见一片颜色深到不自然的黑土地,以往我只在国家地理杂志上见过我国东北地区的黑土地照片,其次就是一些火山附近特有的黑土。但在我面前的这片土地……怎么说呢,让我很容易联想到常识中坑坑洼洼,遍地环形山的月球表面。放眼望去一片宽阔,我面前三四十米外就有两条延续很长的环形铁丝网,有些尚能看出其还算完整的样子,有些已经残破不堪不能继续维持作用了。更远处可见或环形或椭圆形的深坑,这些深坑很符合我脑中对“弹坑”名词的定义。
有些圆形深坑还在冒着淡淡的白烟,当我探出头来,鼻子里就有股逢年过节路过放鞭炮场地很容易闻到的刺鼻硫磺味。坑里的白烟似乎在提示这个坑还是热乎的,刚刚炸出来,边缘的土地颜色和湿润度上看也很新。
更远处有许多光秃秃的“杆子”……从分出的许多中途断裂的尖分支看,他们倒像是树干,只是什么原因让这些树干失去了树叶的庇护呢?
我总觉得有些不妙,如果这真的是剧组的布景……这他妈的已经不是整蛊节目剧组的能力范围了,这更像是当年澳大利亚拍的一战题材电影《奇袭60高地》的拍摄现场……
新的猜测印证了我内心中认为最荒谬的那种可能,这让我的双腿渐渐失去支撑的力气……并非是双腿失去功能,我知道这是我的不安感让我的四肢抽去了力气的表现。
对我来说,包括视觉,听觉,嗅觉,触觉等的五感已经是最不可能说谎的东西了,除非我是被催眠后又过了十几年,甚至到了像《刀剑神域》那样科技高度发达,已经能借由电子设备欺骗人类大脑的世界……这又是多么令人不寒而栗!
我掏出左侧口袋里那枚沉重的,让我的大衣往左下坠不少的铁西瓜,抚摸其粗糙的外表,荒谬感油然而生:本来以为这就是个样子货道具,现在看来,它的确可能是保命的东西。
虽然有点可惜,我决定试试一枚手雷是不是真家伙。我将取自大衣左侧口袋的铁西瓜放了回去,转而从挎包里拿出另一个手雷。右手手掌拖着铁西瓜,左手食指穿过铁西瓜铜棒顶端的金属环,我逐渐觉得心跳剧增,感觉它就像潘多拉魔盒的钥匙,或者薛定谔的魔盒。
炸或不炸,预示着两种截然不同的境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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