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巨大的房间墙上挂着绣有奇异花纹的挂毯地上铺着做工精良的波恩卡塔地毯看上去颇有些年月了。四个人围坐在一张桌子旁桌上凌乱地铺着些文件。远处的角落里飘来一阵阵具有催眠作用的烟气那是乳香在锻铁制成的古怪三足鼎里燃烧散发出来的。一个穿着暗色仆人制服、老得不可思议的黑人正不时地往鼎里添着香料。房间的一侧有一个很深的壁龛一只棺材模样的奇怪座钟在里面滴答作响。座钟钟面上画着一些令人困惑的象形文字而它的四根指针也并非按照这颗行星上已知的任何一种时间体系在运动。这是一个令人略为不安的奇怪房间但却与眼下正在其中进行着的事务颇为相称—这是这片大陆上最伟大的神秘主义者、东方学者和数学家位于新奥尔良的家而这几个人正在商量如何处置另一位几乎同样伟大的神秘主义者、学者、作家和梦想家的财产一一他四年前就已经从地球上消失了。
伦道夫·卡特一生都在试图逃离清醒世界的乏味和限制进入梦境之地的诱人美景踏上传说中其他维度的林荫大道。终于1928年10月7日
在他54岁时他从人们的视线里消失了。他的一生是奇怪而孤独的一生根据他所创作的离奇小说人们可以推断他生命中的许多片段要远比那些关于他的文字记录更加稀奇古怪。他曾与哈利·沃伦—南卡罗来纳的神秘主义者研究过喜马拉雅地区的祭司使用的原始那卡语并得出了不少惊世骇俗的结论—交往甚密但是后来他们也断了联系。事实上正是卡特目睹了沃伦在一个薄雾肆虐、疯狂而又恐怖的午夜钻进一片古老墓地里的一个阴湿恶莫的墓穴中再也没有出来卡特在波士顿定居但他的祖先却全都来自受女巫驱诅咒的古老阿卡姆( Arkhan)后方那片鬼魂紫绕的荒蛮山丘。而最后他也正是消失在那片笼罩着神秘的远古山林。
他那位死于1930年初的老仆人帕克斯曾提到他在阁楼里发现了一个散发着奇异香味雕刻着骇人花纹的盒子盒子里面装了一卷无人能够破译的羊皮纸手稿和一把刻有奇异花纹的银钥匙。卡特在给别人的信里也提到过这些东西。老仆人说卡特曾说过那把钥匙是他的祖先传下来的能帮
助他打开通往他遗落童年的大门还能帮助他进入一些他迄今为止只在模糊、简短而又难以捉摸的梦境中造访过的奇异维度和美妙国家。然后有一天卡特带着那个盒子和盒子里的东西驾车远去再也没有回来。
不久之后人们在破败的阿卡姆后方那片山林里找到了卡特的车它停在一条长满杂草的古道旁。卡特的祖先们就曾住在那片山林里甚至连他家那片巨大宅基的地窖遗址都还在那儿凝望着天空。1781年另一位卡特家族的人也在附近一个长着高大榆树的树林里神秘失踪了而再早一些的时候古蒂·福勒那个女巫就在不远处一个大部分已经腐朽了的农舍里酿造着她那些不样的药剂。1692年不少为了躲避塞勒姆巫术审判的逃亡者来到这个地区定居而直到现在它的名字仍然象征着一些很难想象的、隐约带着不祥意味的东西。当年埃德蒙·卡特及时地逃脱了绞架山的阴影而有关他使用巫术的传说比比皆是。如今他那唯一的后代似乎也去了某个地方与他会合。
人们在卡特的汽车中找到了那个散发着芳香、雕刻着骇人花纹的木头盒子还有那卷没人能读懂的羊皮纸手稿。但那把银钥匙却不见了——它很有可能与卡特一起消失了除此之外人们再也找不到更多确定的线索了。波土顿的侦探们称卡特家族的老房子里那些倒塌的木料似乎被古怪地挪动过有人还在废墟后面一个被称为蛇穴的恐怖洞穴附近一片岩石突起、恶木丛生的山坡上找到了一条手绢
也就是从这时开始那些关于蛇穴的乡野传说又重获了新生。农夫们开始私下讨论男巫老埃德蒙·卡特曾利用那个可怕的岩洞做过一些亵读神灵的事情而且他们还在讨论中加入了一些新近的故事比如伦道夫卡特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似乎就对那个洞穴有着某种隐秘的喜爱。当他还是个孩子时那座有着复折式屋顶的古老宅院还挺立在那片山林里他的叔祖父克里斯多佛就住在里面。他当时常去那儿做客还曾古怪地说了很多关于蛇穴的事情人们记得他曾提起蛇穴里面还有一条深深的裂缝和一个不知名的内室而且人们对他9岁那年发生的事情也有诸多猜测一那时他曾在蛇穴里待了整整一天随后他的言行举止就发生了很多奇怪的变化。那件事情也发生在10月份一而且从那以后他似乎具备了某种能够预测未来的神秘能力卡特消失的那个晚上下了很久的雨所以没人能追踪到他离开汽车后留下的脚印。由于大量渗水蛇穴里也全是不成形的泥浆。不过还是有一些无知的乡野农夫在低声谈论他们的发现—他们认为自己在那条高大输树掩映的小路上还有蛇穴附近人们找到手绢的那个险恶山坡上都找到了足迹。他们还说那些又粗又短的小印迹看上去就像伦道夫·卡特小时候穿着
方头靴留下的脚印一样。可是谁又会在意这些荒诞不经的窃窃私语呢?那根本就是些异想天开的说法跟那些人口中另一个流言一样疯狂一一他们竟然说老贝利加·科里那独一无二的无后跟靴的鞋印与路上那些粗短的小印迹汇
聚到了一起。老贝利加科里是伦道夫年轻时受雇于卡特家族的用人他早在30年前就已经死了。
不过正是因为这些流言再加上卡特自己对帕克斯和其他人讲过的那些话—那把刻有怪异蔓藤花纹的银钥匙能帮他打开通往他遗落童年的大门许多神秘主义研究者都认为这个失踪的男人实际上已经沿着时光之路转身穿越45年的岁月回到了1883年的那个10月—那时还是个小孩子的他在蛇穴里待了整整一天。他们还认为其实那天晚上在他出来之前他就已经以某种方式进行过一次前往1928年的往返游了因为他不正是从那个时候开始预知即将发生的事情的吗?而且他也从未预测过任何发生在1928年之后的事。
其中一个研究者一位来自罗德岛普罗维登斯的古怪老人还有一个更为详尽复杂的理论。这个曾与卡特有过长期而密切的书信往来的学者相信卡特不仅是回到了自己的童年时代而且还得到了进一步的解放一可以随心所欲地在他童年梦境里那些五光十色的美景中来去遨游。在经历了一次奇怪的幻觉之后这个人发表了一个有关卡特消失的故事。他在故事里暗示说这个失踪者现在已经是埃莱克一瓦达的王了正坐在猫眼石宝座上统治着他的城市一一那个传说中的塔楼之城坐落在空心的玻璃峭壁之巅,俯瞰着微光之海而在那微光之海中长着胡须和鱼鳍的格罗林修建了许多属于它们自己的奇异迷宫。这位老人沃德菲利普斯在法庭上高声恳求不要将卡特的财产分给他的继承人一也就是他那些远房的表兄弟们一因为他坚持说卡特仍然活着只是生活在另一个时间维度里而已也许某天就会毫发无损地返回这个世界反对他的是几个远房表兄弟中的一位法律界人士来自芝加哥的欧内斯特·K.阿斯平沃尔他比卡特年长10岁但在法庭论战上的表现却激烈像个年轻人一样。争论持续了整整四年但现在分配财产的时间已经到了位于新奥尔良的这间巨大而又奇特的房间就是他们商议相关事宜
的场所这是专门研究神秘学和东方古物的著名克利奥尔学者艾蒂安·劳伦·德·玛里尼的家他也是卡特的遗嘱执行人负责处置卡特的文学和经济遗产。卡特与德·玛里尼是在战时相识的当时他们都在法国外箱兵团服役由于具有相似的品位和世界观而立即成为了好友。在一个难忘的假期
年轻却博学的克利奥尔人带着那个苦问的波土顿梦想家去了一趟法国南部的巴约讷向后者展示了那座已有千万年历史的阴郁城市下方那些黑暗面古老的地穴中隐藏着的某些恐怖秘密而在那之后他们之间永恒的友谊便更加牢固了。卡特委托德·玛里尼做他的遗嘱执行人而现在这位热心的学者却极不愿意主持这项财产分配工作。对他来说这是份令人伤心的工作因为他和那个来自罗德岛的老人一样也不相信卡特已经死了。但那些神秘的梦境又如何能与这残酷世界的智慧抗衡呢?
此时在这间位于旧法国人特区的奇怪房间里几个声称对卡特财产的处置程序很感兴趣的人正围坐在桌子旁。法庭之前曾按法律规定在卡特的继承人可能居住的那些地方以书面形式发布了关于这次会议的公告不过现在却只有四个人坐在这里聆听着那只棺材模样、根本无法显示地球时间的厘钟发出怪异的滴答声也聆听着从那半拉着窗帘的扇形窗户里传来的庭院里的喷泉冒泡的声音随着时间流逝四个人的面孔都渐渐被三足鼎里冒出来的缭绕烟气隐没了。此时那些三足鼎上已经莽撞地堆了很多燃料似乎渐渐不再需要那个无声地来回走动越来越紧张的老黑人再多加照料了坐在那儿的有德·玛里尼本人他很瘦皮肤黝黑面貌俊朗虽然蓄有胡须但看上去还是很年轻还有代表继承人出席的阿斯平沃尔他身材肥胖满头白发脸颊上蓄着短须神情十分愤怒另外还有来自普罗维登斯的神秘学者菲利普斯他看上去很瘦弱头发花白长鼻子胡子刮得光
光的肩膀有些窄第四个人则看不出年纪但还是很瘦蓄须肤色比较黑他的脸长得十分匀称却奇怪地没什么表情他头上缠着一条象征高等婆罗门身份的头巾那双如同夜晚股漆黑、热烈、几乎看不到虹膜的眼睛似乎正凝视着其他人身后非常通远的地方他自称查古拉普夏大师说自己是一位来自贝拿勒斯的专家带来了很重要的信息。德·玛里尼和菲利普斯都与他通过信并且很快就意识到他那些神秘的自我介绍的确是真实的他说起话来总带着一种古怪的、被强迫的味道声音很空洞听上去有金属般的质感就好像用英语说话令他的发声器官十分吃力一样不过他的措辞却又像任何一个土生土长的盎格鲁撒克逊人那般简洁.准确而地道就基本的服饰而言他与普通的欧洲人没什么两样但他的衣服却都松均垮的怪异面难看地叠在他身上再加上那浓密的黑胡子、东方式的缠头巾以及那宽大的白色连指手套浑身都透露着一种异域的古怪感觉这时德·玛里尼一面拨弄着那卷在卡特的车里找到的羊皮纸手稿一面说道:“不我没法从这张羊皮纸里得到任何信息。坐在这儿的菲利普斯先生也已经放弃了对它的研究。查斯霍德上校认为这上面的符号并非那卡语而它们看上去也与复活节岛战棍上的象形文字没有丝毫相似之处虽然那些出现在盒子上的雕刻的确很奇怪地能让人想到复活节岛上的图案。我能回忆起的与这些羊皮纸上的符号最为相近的东西是可怜的哈利·沃伦曾拥有的一本书上的文字一因为它们的字母似乎都是从一根横向的文字棒上垂下来的那本书来自印度,1919年我与卡特去拜访他的时候正好看到过但他却从未告诉过我们任何关于它的事情说我们还是不知道比较好而且他还暗示那本书最初可能并非来自地球而是地球之外的其他某个地方。12月他在那个古老的墓地里钻进墓穴时就随身带上了那本书不过从那之后不论是他还是那本书都再也没有出现过。不久前我凭着记忆描画了一些书上
出现过的文字、又影印了一份卡特的羊皮纸手稿一同寄给了我们的这位朋友一一查古拉普夏大师他认为在查间某些资料后他或许可以揭开它们的含义。
至于那把钥匙,卡特曾给我寄过一张它的照片一上面那些奇怪的藤花纹并不是什么字符不过它看上去似乎与那张羊皮纸手稿源自同一种文化传统。卡特之前一直在说他就快要解开这个秘密了但他却从来没有提到过任何相关的细节他曾经一度将整件事情想得太过诗意了他说那把古老的银匙能打开一系列的大门而一直以来正是那些大门阻止着我们自由穿棱在宏大的时空通道抵达真正的边界一一自从舍达德利用自己那可怕的天赋建成千柱之城埃雷姆里恢宏壮丽的穹顶和不计其数的叫拜楼并将它们隐藏在阿拉伯佩特拉的黄沙中后就再也没人穿过那条边界了卡特曾写到饿得半死的托钵僧和渴得发疯的流浪者回来向人们讲述那不朽的大门和雕刻在拱门拱顶石上方的巨大手掌但是却从未有人穿过那扇大门再沿着自己的脚步返回并宣称那些留在散布着石榴石的沙漠中的脚印能证明自己确实曾到过那儿卡特猜测那把钥匙能打开的就是那只巨大的石刻手掌徒劳地想要抓牢的大门。
“我们并不知道卡特为什么没有将羊皮纸手稿和钥匙一起带走。也许他忘了也许是因为他还记得曾有人带着一本写有类似文字的书钻进了一个基穴却再也没有回来所以才忍着没有带上的:还可能是因为这张手稿对他想要做的事情真的已经无关紧要了。”随后德·玛里尼停了下来年迈的菲利普斯先生则用他那刺耳的尖锐声音接着说道:“我们只有在梦里才能知道伦道夫一卡特的漫游之地。我曾在梦中去过很多奇怪的地方还曾在史凯河对岸的乌搬听到了不少非常奇怪却意义重大的事情这张羊皮纸似乎的确是无关紧要的因为卡特肯定已经重新进入了他童年梦境中的世界并且成为了埃莱克一瓦达之王。”
这时阿斯平沃尔先生变得更加愤怒了他激动地吼道:“难道就没有人让这个又老又盖的家伙闭嘴吗?我们已经听够了这些废话。如今的问题是分割财产我们现在该干的就是这件事。”
接着查古拉普夏大师也首次开口了他用自己那怪异的异国腔调说:“先生们事情比你们想象的要复杂得多。阿斯平沃尔先生请你不要嘲笑那些源自梦境的证据。不过菲利普斯先生阐述的观点也并不完整这或许是因为他梦见的东西还不够多。而我自己已经做过了很多的梦。我们生活在印度的人经常做梦就像卡特家族的所有人一样。不过阿斯平沃尔先生你虽然是卡特的表兄但在血缘上并不是卡特家族的一员。我所梦见的东西再加上其他一些消息来源让我知道了许多你们至今仍然觉得十分费解的事情。例如伦道夫·卡特其实是忘了带上这张他无法翻译的羊皮纸手稿而如果带上它的话他的经历则会顺利得多。你们看我的确知道很多事情—很多关于四年前的10月17日日落时分卡特带着银钥匙离开他的汽车后发生的事情。”
阿斯平沃尔对查古拉普夏大师的话嗤之以鼻但其他两个人却坐直了身子表现出极为浓厚的兴趣。这时从三足鼎里涌出来的烟雾更多了而那只棺材模样的座钟发出的荒唐滴答声似乎也陷入了某种极为怪诞的模式中就像发自外太空、根本无法解读的陌生电文的点和线一般。那个印度人靠在椅背上半闭双目继续用他那种古怪吃力却又措辞地道的方式讲述着。与此同时一幅关于伦道夫·卡特的经历的画卷在他的听众面前徐徐浮现开来。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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