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ction23：风雨欲来，我欲行（五）

午夜梦醒时，总会忘了自己是谁，身在何处，像个迷路的孩子。

未问前因，只不过又是一个想要找寻已丢失过往的人儿罢了。

这夜干燥而闷热，总让人觉得胸口沉闷难以呼吸，手中握着的刀柄滚烫灼手，从掌心一直烧到心头。明明应该是烈焰灼心一样的炽热，可偏偏背脊是冷的，如融化之雪水一样的汗在流淌，顺着脖颈一直浸湿到腰部。

想呼吸却不敢呼吸，每一丝于口鼻间游离进出的气体都让人感觉到肺部刺痛难忍。

来了，自那路的尽头传来脚步声，一下一下，好像每一步都准确踩在了自己的心跳上。苏逸尘深吸一口气，一只手紧了紧头上的卫衣帽。想起现在于医院之中的那个人，他知道自己没有退路。

既然一切都是自己的过错，那么便由自己来承担这所有的罪责与恶果吧。陌生的人啊，虽然你我之间并没有仇怨，但为了他，我必须得做出抉择。

“对不起了！”

苏逸尘两手双持刀刃从拐角处冲了出去，在最后一刻借助月光瞄了眼那快要接近的人，没有错正是目标人物。

“咔吧”

和想象中的剧本并不一样，苏逸尘感觉到一股无法匹敌的巨大力道自手腕处传来，剧痛让他忍不住松开了手中的利刃。然后身体在对方的力量之下不由自主翻转倒地。

“哼”喉咙中发出一丝难忍的痛呼，苏逸尘脑海中只浮现出两个字：完了。

不仅是自己，如果没有完成任务的话，那个人也…不可以，我绝不能让你后半生都躺在医院里什么都不知道，那和死去有什么区别。

咬紧了牙关，苏逸尘动用全身的力气反抗，仔细去听甚至可以听到他骨骼发出的脆响。

“为什么这么做？”顾墨笙有些惊讶的看着在自己手里挣扎的人，掀开兜帽，对方青涩的面容预示着他还不过是个孩子。

苏逸尘没有答话，只是抬起头与顾墨笙对视着，眼中光暗交错情绪复杂。

恐惧，不安，歉意，坚毅……

这样的眼神，自己好像曾经看到过，是从别人那里还是从自己眼中呢…顾墨笙松开了手，对于一个想要杀死自己的人这样放纵真的好么，他没有想过那么多，只是单纯的认为这个孩子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人。

恢复了活动，苏逸尘第一时间就是将地上的刀子捡起，可是面对刚刚放过自己一马的顾墨笙却再也没有勇气下手。

我，真特么是个废物！

苏逸尘颓然倒坐在地上，原来自己并没有孤注一掷去杀人的勇气，刚刚那一下已经抽空了他所有的力气。

汐年…我救不了你啊。

“所以，想喝杯茶吗？”顾墨笙伸出手来问道，“如果有什么烦心事的话不妨说来听听，虽然未必帮得上忙，但也许能给你一点建议。”

……

“所以说，你是为了自己的青梅竹马来取我的性命咯。”顾墨笙轻抿一口浓茶，一副悠然的样子丝毫不对此感到惊讶。

“那些家伙果然是阴魂不散。不过，没想到他们不亲自动手，反而要派这么个毛头小子来打头阵。”浅雪宫幽眼中的不善一闪而过，对于这个刚刚要取走顾墨笙性命的家伙实在提不起什么好感，若非顾墨笙在场的话，她甚至有将其直接和水泥抛尸江河的冲动。

“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是要把我交给警察还是就地解决都随便吧。”苏逸尘的表情有些机械，瞳孔也毫无神采。

“能不能带我去见见你的那个青梅竹马，或许我会有什么办法也说不定，毕竟再怎么说我也算是个医生。”

“墨笙…”浅雪宫幽不明白为什么顾墨笙会对苏逸尘这么友善，就在一个小时之前对方可是还要一刀捅死顾墨笙。

“你，真的愿意帮我？”苏逸尘现在已经全然没了主心骨，任何能够拯救穆汐年的希望他都要紧紧抓住。

说起来真是可笑，十几年来自己一直各种嫌弃穆汐年，一直以钢铁直男自居将对方的感情无视，逃避自己的内心。可当穆汐年倒在血泊中的那一刻，他才终于明白所谓的感情不存在任何界限和束缚。

也许爱一个人做不到颠倒整个世界，但你的世界却已经全是他的倒影。

或许有人会说自己年少无知，会说自己意气用事，这些所谓的情感和举措不过都是一时冲动罢了。和穆汐年在一起，自己的父母会同意吗，其他人会怎么看待呢？这个世界从来都是带着眼镜。

老实说，苏逸尘想过这些，也有过动摇，可是都在那个人的面前化作虚无。爱一个人不是不怕死的英勇，也不是会毫不动摇，而是你明知道会有多大困难，知道前路遥遥无期，但依旧会义无反顾走下去。

或许，在顾墨笙的眼中，苏逸尘和自己有着这种相似吧。

在现实面前喟叹自己的无能，在感情面前无措又冲动，在结果面前后悔过去的无动于衷。于是恨不得竭尽全力去弥补，哪怕为此与自己的信念背道而驰，哪怕与所有人敌对，也要坚持下去。

“你真的要去帮这个小子，那陈茗的事情呢？”在顾墨笙临走前，浅雪宫幽拉住顾墨笙询问道，她知道陈茗在顾墨笙心中的位置，也大概看出一点陈茗与阮筱筱之间似乎有一种莫名的情愫存在。

如果陈茗和阮筱筱走到一起的话，那么自己也算是少了一个竞争对手吧。而且，她不希望顾墨笙因此而感到难过。对于浅雪宫幽来说，其他人怎样都可以，但只要对顾墨笙好的，她都愿意去做。

“或许，这也是能够得到陈茗线索的一个重要点。”

先是陈茗失踪，然后这小子又找上门来，对方绝对不会无的放矢，这其中必然有着什么联系。陈茗能够感觉到，对方已经开始撒网，就等着自己主动钻进去。

而且，自己会在那里遇到她，真的也是一种巧合吗？

顾墨笙想起在陈茗家中见到的寻梦晴，她真的就是云霏雨么。死而复生，还是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骗局？

双重人格，被删减的记忆，这些都是笼罩在顾墨笙心头上的阴霾，挥之不去且随时可能爆发。前所未有的被动感，好像他一直都踩在棋盘上被一双无形的手操纵着一般，这种感觉压抑地他难以呼吸。

“既然对方出招了，那么我就没有退避的理由。想要寻得线索与答案只有正面而上，即便明知道是陷阱有时候你也得踩一踩才能确定。陈茗落在对方手里，那么他们就有了筹码，即便我这次不去，他们也有办法让我上钩的。”

况且，对方一定拿准了自己担忧陈茗这点，所以才如此明目张胆勾引自己前去。

那么，便走上一遭吧。

……

无论是苏逸尘的失败也好，还是顾墨笙的举动也好，这些全都在久暂的预料之中。

“游戏要慢慢玩才好，不知道你对我准备的礼物会不会满意呢。”久暂的目光慢慢转移到屋子里的浅雪宫幽身上，“你这家伙身边总是跟随着那么多优秀的女孩子，真是让人嫉妒呢。只是越美丽的鲜花越是会吸引那些不安分的蜂蝶聚集，对吧？”

藏于暗处的人并没有回答久暂的问话，他的目光从一开始就紧紧盯在浅雪宫幽的身上，那双狭长的眼中毫不遮掩的贪婪和欲望，就像是毒蛇盯紧了猎物一样。

“这样的瑰宝只有我才能拥有，我一定会将她变成这个世界上最完美的艺术品！”厉鬼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唇，他一路不停息奔波至此就是为了里面的人儿，自从看到她照片的第一眼起，他就已经决定把浅雪宫幽占为己有。

厉鬼已经决定将浅雪宫幽变作自己最伟大的藏品，甚至不惜把整个收藏室全部清空，只用来收藏浅雪宫幽一个人。

“啊，我的女神，让你在这个世界上多吸一口污浊都是我的过错。不过不要着急，我马上就会将你安置在最纯净的冰棺之中，到时候你将远离这喧嚣的尘世，从此只有你和我，我们将一起活在如梦境一样的艺术殿堂中！”

听到厉鬼如同疯子一样的自言自语，久暂的眉毛不禁一挑，这阴司里面的家伙没有一个是正常人，全都是不知道从哪网络来的怪胎。不过这点上他倒是可以理解那掌控阴司的最高位者，疯子与天才往往在一条线上，而这些有着怪异之处的天才，比之所谓的精英更加好用。

毕竟，心理才是最容易操控一个人的地方，比之金钱，地位，女人都来得更加可靠。人可以抛弃利益，可以背弃信义，但不可能违背得了自己的本心。

再者，阴司里那些挑战道德规则的行为方式以及惨无人道的实验，除了疯子又有谁愿意参与进来呢？

那么与之合作的自己，应该也是一个疯子吧？

久暂从怀里小心翼翼掏出一个手帕，然后放在面前深吸一口气。这块手帕上，还有她曾经的气息。

等着吧，解决掉顾墨笙之后，你就彻底属于我一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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