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又变回那个漂亮的姐姐了——
眼睛大了整整一圈。
鼻子旁边没有斑点。
嘴唇跟吸饱了红墨水似的满满的要滴出来。
……
床边有面裂了纹的梳头镜。
姐姐在脸上专心图画。
我望着镜子里的她。
裂纹把她的脸一分为二了。
我觉得化妆跟穿女孩子的衣服一样——
都是一种扮演别人的方法。
……
姐姐画完脸,又开始油漆指甲。
她塞上耳机,跟着音乐把自己的指甲全涂黑了。
有点点像昆虫的背。
“好看不?”
不等我答,
姐姐用鞋底打着拍子,
冷不丁把我的手给抓了过去。
“别动哦。”
蘸了墨的小笔刷一笔一笔刷过我的指甲。
姐姐的手。
她每刷一道,我的心就痒一下。
“换一只。”
她轻拍我的手背。
……
十根指甲全部刷完。
姐姐用吹风机帮我吹干。
我也成黑指甲了。
我们对着镜子一起亮出油油的指头。
耳机里音量好大。
节奏轰头。
姐姐捏着我的手在镜子面前左摇右晃。
每每经过有裂缝的地方,她的脸就像扣歪全部扣子的衣服那样错开一下。
我盯着黑阴阴的指甲。
它变得更适合拿蝴蝶牙了。
……
镜子旁边立着木纹乱乱的高衣柜。
里边满是樟脑味。
衣架上啥也不挂,所有衣服都挤在底下,裹成一坨,像被脏手揉过的彩色橡皮泥巴。
姐姐从泥球里扯出一件肩膀和领子有金属钉的夹克,又拽出一条看起来就超级绷人的长裤。
她在我面前换衣服。
“怎么样?”
姐姐抖了抖夹克立起的衣领。
夹克和裤子全是黑色。
我说这身好适合骑摩托车。
姐姐扭动手腕,模仿发动机车的声响。
她呲了呲牙,斜着肩膀仰起下巴——
“像不像坏人?”
“你?”
“嗯哼。”
坏人啊……
还真不知道诶。
到底怎样的才算坏人呢?
犬夜叉里的奈落,
机器猫里的胖虎,
还是动不动就推我的朱海军,
姐姐和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有不同。
“再说你干嘛要像坏人啊?”
这么一问就被敲头了。
原来姐姐没有忘记带我弄钱的承诺。
……
“出征!”
姐姐不知从哪摸出一根拇指粗的铁链栓在裤腰边上。
她锁好门。
我们搭公交去三小。
三小是舞舞和哭包的学校。
……
姐姐坐在窗边。
车辆往前,街面的风景一点一点退进她的侧脸。
目标是一百七十二元。
“会有小学生带这么多钱吗。”
我问姐姐。
姐姐眨了眨刷的翘翘的睫毛,指着路边挤挤的安全岛。
“只要你肯,”
她盯着红灯下人头的浪潮,
“这世上的每个人都能成为钱包。”
……
路况不好。
车走的像挤牙膏。
更倒霉的是它居然中途抛锚。
司机让大家耐心等候,他保证下一班很快就到。
满车满厢的抱怨中,我惊讶的发现这一站是仁和路。
“仁和路?”
姐姐当然不清楚。
仁和路是只存在于我和舞舞间的称呼。
“看到那边的仁和大药房吗?它背后的那条路。”
“哦。”
姐姐懂了。
……
算起来,我已经有三四天没有见到舞舞——
自从她超过她爸爸定下的门禁以后。
不知道她爸爸给了她怎样的惩罚。
我一直在找她。
十二月就在眼前,我急着跟她约定吃自助的时间。
牛腿肉配巧克力瀑布喷泉。
可惜老是错过。
说不定这些天她既没去街机厅也没进仁和路。
没办法,
我只有这种方式能联络到她。
……
街机厅加仁和路。
刚好路过就进去瞧一眼吧。
……
我跟姐姐说我要去一下仁和路,我朋友可能在那打狗。
“是你要请客的那个朋友?”
“对。”
“打狗?”
姐姐起兴趣了。
她陪我一起下车。
她想看看那个“打狗的朋友“。
……
我把姐姐带进仁和路。
那里是一排店面的屁股。
堆满了店面的排泄物。
垃圾桶很多。
不管有没有下雨的地面总是有一点湿漉。
……
真没想到——
我一进去就发现了舞舞。
她还穿着上次见面时那件带绒球的小衣服。
我松了好大一口气。
唉呀……
总算给我遇到了。
我都没数这是这几天第几次进仁和路。
“舞舞!”
我开心的跑过去。
舞舞抱着膝盖蹲在倒下的垃圾桶旁。
面前躺着一只奄奄一息的白狗,沾了雨水的肚子一起一伏。
又在踢狗。
“舞舞。”
我跑到她身旁。
听到是我,舞舞应了声,但没抬头。
我也蹲下,从与她等高的地方观察她。
舞舞的眼睛下边有两弯黑黑的月牙。
是没有睡好吧。
“……别看我,”舞舞的声音像是被雨淋过。
她抬手,想要摘下右边马尾的发圈,用头发挡脸。
可她脸上一处不能见人的地方都没有。
我问她这几天在干什么。
“别玩失踪,害我到处找你,”我拉过舞舞的手,“没事吧。”
舞舞抓着几根脏乎乎的木筷子。
小手腕上又多了几道抓痕。
她老是跟狗打架,狗也老是抓她。
“没事。”
仿佛被浇灭的火,舞舞的语气一点找不出平日里凶人的威风。
她低头,看我的手。
“这是什么?”
她注意到我指甲的颜色。
我说这叫指甲油,是——
还没说完,被我落在身后的姐姐走进舞舞的余光。
我为她们介绍对方。
我说姐姐,这是我的朋友舞舞,舞舞,这是我的……我的……我的朋友姐姐。
“……”
舞舞的小脸一下就冷了。
她噌的站起来,一把甩开我的手,竹筷子也摔到地上。
使劲瞪了一眼姐姐和我。
顶着黑眼圈,气鼓鼓的抖着嘴唇的波浪。
想说什么但终究没有。
我喊她的全名。
她却推开我,转身往另一头走。
我追出几步。
“你敢跟上来我们就绝交!”
舞舞背着我大吼。
我定住了。
舞舞没走几步就变成了跑。
两根马尾一跳一跳。
……
姐姐蹲在舞舞蹲过的地方。
她用指头戳那条白狗的肚子。
白狗快死了。
那种死亡用肉眼就可以看到。
一开始我以为它有哪里被舞舞踢爆。
直到姐姐拎起白狗的尾巴。
“喏,”
她把白狗的屁股对着我——
一捆餐馆用的一次性筷子插在白狗的屁股洞里头。
大半筷身被白狗的身体吞没。
“……”
是舞舞做的。
可真奇怪。
舞舞之前从来没有对狗这么干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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