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点钟,推着自行车的家长渐次聚拢在小学门口。
大多是妈妈。
她们把装晚饭的保温桶放进车筐,伸着脖子往校园张望。
归山的太阳落入校舍后方,被楼缝挤成条状的橘色光比动画里的光剑还亮。
这个时间,路口的安全岛总是织满行人。
那边的人走过来,这边的人走过去,交叉过滤,一些人走进另一些人里,像一种相互抵消的游戏。
我有时会看路人的眼睛,然后我们同时把视线别开去。
这个世界就是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如果觉得在照镜子那就没有问题。
……
放学铃响了。
学生们呼呼啦啦的涌出教学楼,那气势根本就是往装满可乐的汽水瓶底戳洞。
家长们在校门出口自动分成夹道,眼里满是寻找,像工人在流水线上认领自己的手工残次品。
高年级跑的快,总是最先出来。
舞舞钻过妈妈森林,跑一步单一次脚,一跛一跳。
我没看到哭包。
“这边。”
舞舞抓过我的手。
我们绕了好大一圈。
哭包在学校背后的矮墙那等我。
他抓着双肩包背带,四方平头下的马脸比往常更苦。
他老是驼背,不论走哪都垂着脑壳,脖子后面凸出一块尖尖的骨头。
“就不能开心点吗?你都准备去死了!”
舞舞一看到他就气不打一处。
或许是营养很好吧,哭包比我和舞舞高出好多。
估计有一米六五。
可每次舞舞一说他,他就怕怕的伸手来挡,好像那些话能把他弄伤。
“想好怎么死了吗?”我问哭包。
哭包点头,刚要开口嘴唇就控制不住的马达抖,再一酝,鼻水的声音也有了。
又要哭。
“叫你个猪逼哭!”
舞舞扶住我的肩膀,跳起来用没伤的那只脚狠狠踹在哭包腿上。
哭包的开关被打开了。
他一哭就要好久,呵啊呵啊的喘着,肩膀一抽一抽,脖子前前后后。
哭包长的很怪。
他的脸很长,眼睛下边的脸骨头又超级突出,搞的他两边脸颊内陷的特别严重,好像随时都在用力吸出碎碎冰里的最后一口。
舞舞说长得丑的人在学校没有朋友。
……
我和舞舞在前面走。
哭包挂着鼻涕落在后头。
我们要去实业大厦。
哭包决定在那跳楼。
因为我以前带哭包在实业大厦六楼看过一次大学生们练街舞。
他喜欢他们的动作,想再看一次。
不知道今天有没有大学生来。
……
我们在学校背面的小车站搭公交。
不从正门走是因为哭包家的司机在那等候。
司机的工作是把放学的哭包接去下一个补习班。
车里放着哭包的晚饭,哭包每天就在车后座里用勺子挖保温桶里的营养餐。
过了今晚,他不用再去补习班也不用再吃那些饭。
……
实业大厦是栋废楼。
电梯老早就坏了。
选在没有电梯的地方跳楼是个错误。
我架着舞舞,我们一级一级往上走。
哭包一路都没有讲话。
爬到五楼就听到音乐了。
鼓点与节奏,是舞曲。
六楼的走廊只有一面有墙,左边的空间被全部打通,成了长长的一道。
走廊入口蜷着一张旧易拉宝,用脚捋开,广告头上写着足台拳道。
这里曾是用来教足台拳道的地方,铺了地垫,空间很广,用来看动作的等身大镜子横在墙上。
废弃后被那些大学生当练舞房。
他们总等天黑了才来,把外放的小音响跟扮演地灯的手机摆在地上。
现在六点都不到,窗外还有夕阳。
虽然能听到舞曲,但总觉得氛围跟以往不大一样。
舞舞也感觉到了,她做出嘘的手势。
我们在乐声的掩护下悄悄往足台拳道馆的入口进发。
“……”
果然跟往常不一样。
只有两个人缠在灰兮兮的地垫上。
黄头发的哥哥跟黑头发的姐姐。
他们都只穿着上衣,身子跟涂了胶水似的黏在一起,蠕动的样子又痛苦又滑稽,像是身上痒的不得了但就是不拿指甲挠。
我只看了一眼,舞舞的手就把我的视线蒙住了。
“你不要看。”
她的声音弱弱的。
一片黑暗。
静下来时,能听到那两个人在音乐里喘气。
舞舞就这么拉着我往回走。
到楼梯口的时候我们回头——
哭包还钉在门那,抓着框往里窥视,一点动的意思也没有,显然被什么给吸住了。
舞舞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露出好嫌弃的表情。
她压压的吭了好声哭包才弯着腰转过来。
挪着小步,好局促。
原本就驼背的他更像一只虾了。
舞舞的脸厌恶的转向一旁。
哭包使劲咽了好几次嗓子,像要吞进什么东西。
我看到哭包运动裤的裤裆起了一个尖尖的小帐篷。
……
往楼顶的过程中,哭包落在我们身后,视线一直有意无意的追上我和舞舞的屁股。
这让我不大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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