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最后干嘛那么瞪你?”
是我对她掀裙子的,小阿姨应该瞪我。
“她肯定是想,哪有妈妈给儿子买女人的衣服。”
姐姐弯起手指顺了顺头。
“所以当妈很辛苦……得承担小孩的错。”
我忽然有了这样的感悟。
“也有不辛苦的当法,”姐姐淡淡的说。
……
姐姐用衣店的纸袋提着我的旧衣服。
我们逆着步行街往回走。
左右是脚步的河流。
第一次穿这样的衣服,我期待有人看我,但不希望这样的人太多。
新的衣服虽然轻飘和舒服,但在心理上没有自己习惯的老衣服自由。
……
姐姐说我很适合这套衣服。
她说这是一种天赋。
天赋的意思是不是每人都有。
“不过要是你不喜欢……”
“我很喜欢。”我认真的说。
这套穿着让我觉得我在用别人的外壳生活。
……
抬起头,天上一颗星星也没有,两边的大楼夹起夜空,小半块月亮躲在云雾背后。
“当个漂亮的小姑娘有很多好处,”姐姐的嘴巴贴近我的耳朵,她指着周围那些交替走动的双脚。
“随便踩一个。”
她建议我。
点兵点将。
点兵点将。
我选中了一双低帮皮鞋,男人穿着黑袜子跟西服裤,背影很魁梧。
他往前抬脚,我一鞋底踩在他的脚跟上,男人趔趄的一跳,皮鞋后半被我踩掉,拖鞋一样挂在他的前脚。
他回头要吼,我听到脏话的开头。
男人看到我。
我两手抓住裙子前摆,抿起嘴唇低了低头。
“……”
男人用食指把脚跟拔进皮鞋,拍拍裤脚,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喏。”
姐姐用舌头在口里打了一响,“管用吧。”
我说管用。
“这可是经验之谈,”姐姐挑高了眉毛,带点挑衅的说,“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我比你还漂亮好多。”
……这不是废话吗。
我盯着姐姐的脸,试着往回倒推几年。
“姐姐多大。”
“你猜个数。”
“二十五。”
她故作失望的垂下肩膀,手掌覆上右边脸颊。
“肯定是烟抽多了,”她边揉边说,完了又摸出一根。
路过的人对她叼烟的嘴投来视线。
“姐姐才二十,”她捏我的耳朵要我记住。
哦。
我说十二和二十,你倒过来就是我。
“你不是说你十五吗?”
姐姐抓住我的漏洞,幸灾乐祸从背后的戳我。
“这有什么……再过三年我不就十五了。”
我只是早说了三年。
就像伟人口里的“总有一天”。
……
步行街入口的广场有一个很大的钟楼。
天好的时候很多拿扇子的婶婶在这跳舞。
姐姐从纸袋里拿出陈阿姨的羽绒服。
她试着给自己穿上。
然而一个袖子就短了,衣服的肩也不够长,第二个袖子还在姐姐的背上。
陈阿姨又矮又枯。
姐姐肯定不适合她的衣服。
姐姐像条追尾巴的狗,扭着身子绕着衣服努力了好几圈。
终于放弃的时候,她摆出不开心的表情瞪我。
“是不是想说我胖?”
“你挺有水份的。”
还没说完就被姐姐弯起膝盖撞了一下。
“妈妈打你哦,”她又入戏了。
“你要真是我妈你八岁就得生我,”我盯着她的肚子。
注意到我视线的姐姐在毛衣里悄悄收腹。
我好想把手从下面伸进她的衣服,那里一定超级暖手。
……
九点钟,我们在广场逗留。
头顶的钟楼说咚咚咚。
我一直不懂它为什么这么做。
可能它很孤独,想在人多的地方大声说点什么。
十一月中旬,冬天的感觉已经有了。
二十岁的姐姐和十二岁的我。
九点还是逛的时候,广场入口人潮涌动,步行街里人头簇拥。
我说要是蝴蝶牙有一百米长,我就在街口对着人流横着挥动,所有人都齐腰断掉,像被除草。
“……”
哭包总说我想法很怪。
会吗。
“十二岁想这些是不是不太正常?”
“哪有,”姐姐摇头,“跟你一样大的时候,我每天都以为世界末日要到了。”
“世界末日?”
周杰伦的歌吗。
“不是那个。”
姐姐说世界末日就是世界末日,字面意思,世界的末日。
“世界会毁在一九九九年的最后一天。”
姐姐说那个时候,她妈妈信了一个预言,预言说人类活不到千禧年。
我花了好一会才理解。
“你也信吗?”我问姐姐。
“我那时信。”
她说。
“反正末日要到了嘛,没什么在乎的,我跟着妈妈干了一堆事情……”
姐姐嘲嘲的笑了,望着渐出渐入的人流。
灌来的风吹横了她耳边的头发。
几个戴眼镜的男人从我们面前走过,镜片把他们的脸切的往里凹了一块。
“终于到了跨年那天,我和我妈把后事都准备好了,我们在房间里面靠着,等啊等,等啊等。”
“然后呢?”
姐姐摘了口里的烟,屈起中指往空中一弹,火星弧过天际,落在人群中时砸开一朵小小的火花。
人群惊的喧哗。
“然后2000年1月1号到了。”
姐姐拉起我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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