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为【人】的证明

“别碰我。”

朱悦想要伸手去扶起这位蜷缩在墙角的可怜男人，但却被男人十分激动地吼道。

这让朱悦有些不知所谓，他不知道男人为什么会激动。按理，被别人帮助了就算不感谢别人，语气也应该和善些吧。

“呵，果然垃圾就是垃圾。对于自己的恩人都能这么恶劣。”

靠在墙边的顾盼海见朱悦被吼，目光有些愤怒的对男人嘲讽道。

『垃圾吼谁都可以，但唯独朱悦不行，因为朱悦是自己仅存的朋友。』

“走吧朱悦，就让这垃圾自生自灭。这种垃圾也只配和垃圾堆里的老鼠为伍。”

顾盼海厌恶的对着男人道，在他看来朱悦一开始就不该管这个臭乞丐。

“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朱悦并未因此生气，反倒报以十分温柔的笑容。就在朱悦想要安抚男人激动地情绪时。

“呜呜~”

这时男人蜷缩的身体下传来一阵微弱呜咽的声。

正当众人惊奇的时候，男人的身下漏出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细看原来是一只小狗。

小狗十分的可爱，土黄色的狗毛，圆圆的脑袋，瞳孔与鼻子同样十分的黝黑圆润。

原来这个男人刚才之所以一只蜷缩在墙角，是为了从那几个混混手中保护这个可爱的小家伙啊。

“啊！好可爱的小狗。”

李怜看清小脑袋的面孔有些惊喜的说道。毕竟女孩子都对小动物或多或少都有些怜爱感。

土黄色的小狗用着有些紧张的目光打量着周围，胆怯的神情让人有些怜惜。当看见男人脸庞上的血渍时，小狗伸出娇小的舌头试图去舔男人的脸庞上的血渍。

“别碰它！”

李怜刚想伸手抚摸这可爱的毛茸茸小脑袋，却被男人严厉的喊断。

“抱歉。”

李怜被男人的吼声有些吓到了，赶忙像男人道歉。

“啧~垃圾配畜生，还真是绝配。”

顾盼海瘪嘴十分不屑的看向男人。这种不是好歹的家伙，有什么好可怜的。

“我不允许你这么说它！”

先前对顾盼海嘲讽声一言不发的男人，当听到顾盼海这么说小狗，好似十分不能忍受的朝顾盼海愤怒的喊道。

“垃圾就是垃圾，把畜生看的比自己还高。”

顾盼海一脸不屑的看向男人，丝毫没有把男人的话放在眼里。或许顾盼海连男人整个人的存在都从未当回事过。

“向它道歉。”

男人听见顾盼海的话，放下小狗。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艰难的扶着墙角站起身来怒视着顾盼海。

“哈？让我对一个畜生道歉？垃圾，你是因为长期呆在垃圾堆旁连脑子也腐烂了吗？”

顾盼海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语气十分轻虐的朝男人说道。

“我......我让你.....向.....向它......道歉！”

男人扶着墙试图站起身，在一阵艰难的挣扎过后总算如愿站起身，但身子依然很佝偻。而且男人的一只腿形状还有些怪异。

“啊！”

李怜有些不可置信的捂着嘴，目光惊讶的看向男人。

就连一旁的朱悦，当看到男人那只空荡荡的左裤腿时，心中也止不住的一颤。

“好过分。”

男人空荡的左裤腿随着风絮不断飘荡，裤腿尽头干涩的血渍让人不忍直视。他一直都是拖着这样的伤抵御着现实的吗？

“像它......道歉！”

男人没有丝毫理会自己的腿，而是扶着墙单脚撑地，狗搂着身子，冲着顾盼海吭哧的吼道。

男人的姿态让顾盼海心中同样不免有些悸动，这个家伙。不要命的吗，就为了一条狗？为了一条狗做到这个地步，这家伙是认真的吗？

“小盼！”

朱悦语气有些严厉的喊道，在他看来顾盼海这次做的确实有些过分了。

“让我向一个垃圾畜生道歉，不可能！”

顾盼海语气同样有些激动，说完便直接跑出小巷，独自朝学校方向的快步跑去。

朱悦见已经跑远的顾盼海显得很无奈，这家伙对当年事情还是耿耿于怀，一直无法走出那段沉痛黑暗的过往。

但是，如果无法走出过往走进现实，就这样打算一直逃避下去吗。

“你先坐下来，你的身体状况不能一直像这样。”

朱悦赶忙转身走向男人，他想要扶住男人，试图让他能以一个相对科学的姿势坐下。

“别碰我！”

男人还是执拗的对朱悦吼道，言语中夹杂着愤怒。

“好，我不碰你，你先坐下来。”

朱悦没有去计较男人的恶劣的言语，依然态度轻柔的对男人进行劝说。

“别管我！”

但朱悦的温柔并未换来男人的一丝转变，反倒是更严厉的一次怒吼。

“算了，朱悦。他不想要我们的帮助。”

李怜拉住朱悦的右手，摇了摇头在其耳旁低絮的说道。

“他需要的是尊重。”

听着李怜的建议，朱悦仿佛明白了什么。他从自己的书包里撕下一张白纸，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

“对于刚才的事情，我替我朋友向你道歉。他其实也是因为一些难以言说的事情才会对你那样，但你是我见过最坚强的人。是一位真真正正，不需要任何人承认的人类。”

在男人有些惊讶不解的目光中，朱悦将写上自己号码的纸条双手递给男人。

“上面是我的电话，若是遇到什么事情的话，就请打电话给我。这不是可怜，更不是施舍。只是单纯的认为，像你这么坚强的人不应该沦落至此。”

随后朱悦与李怜站在一起，双手相叠至于腹部。并语气十分尊敬的说道。

“请让我们再次向我们朋友刚才的鲁莽行径道歉————对不起！”

说罢，二人对着男人深深的鞠躬。随后便转身走出小巷，留下男人与他的小狗。此时或许相比较于其他人类，这个可怜的男人更想要的是和那只小黄狗吧。

狭窄暗淡的小巷中，一位邋遢的男人湿润着眼眶，洁白的小纸条被其紧紧捏的有些犯皱。

“终于......”

“终于，被承认为【人】了。”

男人仿佛是喜极而泣，脸颊上不断留下新的泪水。左手狠狠捂住自己的嘴唇，不愿意让其从中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小黄，你听到了吗。我终于，被人承认为【人】了。”

『啊~原来被人承认的感觉是如此的美好，原来为人的感觉是如此的美好。』

“汪唔~汪唔~”

被男人称之为【小黄】的小狗，见男人高兴的脸庞也是摇动着自己短小的尾巴，似乎是在与男人一起分享着他的喜悦。

“喂~小悦。你为什么要把你的联系方式留给他，不怕他缠上你吗。毕竟你家这么有钱。”

李怜一脸不解和戏谑的朝朱悦问道。

“我觉得他不是那种人，或许那张纸条是多余的，甚至已经被他丢在垃圾桶里了。”

“而且，我家里面有钱又不是我有钱，我到底有多穷你又不是不知道。”

朱悦有些自嘲的说道。

而此时小巷子里，一位满身伤痕的可怜男人狗搂着背，吃力的拖着自己的身子来到一张垃圾桶旁。他从自己的内衣里撤下一块布，这是他迄今为止能想到的最干净的布了。虽然这在旁人看来依然很脏，甚至令人有些反胃。但对于他来说，这是自己的贴身之物。是伴随自己多年，十分珍贵的一块布。将布平躺在垃圾桶的铁盖上，将双手放在排水管道下，用排水管道所排除的水仔细的清洗着自己的双手。最后将手在自己身上狠狠的擦拭一番，小心翼翼的拿出朱悦递给他的那张纸条。

“这是被承认为【人】的证明，必须要好好保管才行。”

男人语气轻缓的自语道。

小心翼翼，万分仔细的将小纸条用布包裹好。随后他走到一处不起眼的地窖旁。

“啊——！”

男人用上全身的力气，去拉起那个在旁人看来沉重无比的盖子。想必这里面藏着男人最珍视的东西，因为这个盖子在常人看来沉重无比，没有两三个成年人协同很难打开。

男人的嘴中不断发出有些歇斯底里的沉闷喊声，直至他的全身变得通红，但功夫不负有心人。男人终于打开了这个沉重的盖子，露出了里面的面目。

里面狭小的空间除了一个小红包裹什么都没有，让人不禁好奇，到底里面包了什么让男人如此珍视的东西。是黄金吗？

男人小心翼翼缓缓拎起红色小包裹，甚至不让其包裹的任何一角一边触碰到地窖坚硬的是石壁。

拿出小红包裹，放在自己腿上。仔细一步步的解开红色小包裹。里面除了一些零散的钱币，只有一个同样用布包裹起来的小伞。

“澹月小姐，我今天终于被承认为【人】了。我没有辜负你的期望。”

男人神情温柔，动作轻盈的将那包裹着朱悦小纸条的蓝布放在小伞的旁边。

“看，这就是那孩子承认我为【人】的证明，我没骗你吧。”

“但是你放心，我没有让那个少年触碰我，像我这么污秽的身体。那个少年没有被我污染。”

男人眼眶湿润的对着小红伞继续说道：“被人承认的感觉真美好，这么美好的感觉我都有些难以接受了，很奇怪吧。明明被人承认了还不愿意接受，是不是有些不知好歹了呢。”

“但是我的内心有些不安。恩~，是非常的不安。这么美好的感觉，像我这种残破污秽的人真的可以吗。会不会玷污了这种美好呢。”

男人湿润着眼眶不断对着小红伞进行着诉说，好似有吐不尽的言语要诉说一般。朱悦怎么也没想到，自己随性的话会对这个可怜的男人产生这么大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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