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菁英们的午宴（上）

卡姆曾说跟那些大人物谈话时别把自己的底牌全亮出来，保持自己的价值才有资格和他们谈判，然而这句告诫对法兰来说好像没有什么意义，直到走出书库跟着男执事返回前庭时他才意识到在十字悲歌面前他根本没有什么底牌可言，早在这场谈话开始之前蕾莉就已经把他的底细查个了明明白白。

至于价值就更是无稽之谈了，正如蕾莉所说的一样，法兰现在根本谈不上对十字悲歌的回报，无论怎么看都只能是欧克西亚斯氏族单方面地帮助他。

可是有一件事是法兰十分确信的，十字悲歌绝不是慈善家，这世上绝没有毫无缘由的善意，只是法兰一时半会还看不透他们到底想要什么——权力场太过复杂，对于一个初入门道的新手来说就更加无迹可循，但十字悲歌开出来的条件越是诱人就越是说明他们所图谋的东西同样有价值。

“你终于回来了。”卡姆看见法兰之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他真担心这个桀骜不驯的前帝国军团长惹怒欧克西亚斯氏族的大人物，到时候吃不了兜着走的可不只是法兰，连作为引荐人的自己也要遭殃：“宴会还有半个小时就要开始，大家都已经入场了。”

“嗯。”法兰点点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蕾莉提出的交易让他不知所措，他不想失去追查真相的机会，但同样不愿因此被人设计利用，就算是利益交换他也得知道十字悲歌到底想让他做些什么才行。

所以他迫切地需要找个了解权力场而且可信的人商量一下，卡姆显然不是最好的选择，在得知自己是被军部暗算之后他不会再轻信诺门格的任何人，这件事只好暂且搁置。

卡姆也看出法兰的异状，既然对方没有开口的意思，他也不便多问，一路上低声给法兰普及一些贵族饮宴的小知识。

“由十字悲歌举办的宴会可不能当作餐厅吃饭那么简单，每个人都有对应的座位，餐具上会刻着不同的名字，只要来过一次刺荆花庄园就代表你永远都是十字悲歌的客人，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你的餐具会一直保留。”卡姆说：“这是难得的殊荣，能够在刺荆花庄园中留下餐具就代表你已经踏入了权力场最核心的部分，许多人都以此为傲。”

卡姆口中的“许多人”肯定不包括法兰，因为对方此刻正盯着家族圣堂大门上的族徽沉默不语，看起来没有半点以此为傲的意思。

“外面的白色圆环代表雷尔斯帝国，圆环上的藤本月季代表人民，中间的黑色十字架代表君权神授。”卡姆介绍道：“白环黑十字是欧克西亚斯氏族的标志，那些跟十字悲歌作对的人光是看到这个印记都要吓得瑟瑟发抖……不过你不必担心，既然十字悲歌家的大人物愿意找你合作，那就是走了大运，有他们做靠山，你在帝都可以横着走。”

“嗯。”法兰淡淡地应了一声，心里却不把卡姆的话当一回事，像十字悲歌这样的权位家族恐怕不会真心与任何人合作，他们只是在寻找可控的棋子，一旦对方失去利用价值便不可能再得到他们的庇护。

很快有侍从过来带领二人走入会场，法兰和卡姆拾级而上走进十字悲歌的家族圣堂，满是浮雕的青铜门之后是一个宽敞的圆形大厅，高耸的四壁悬挂着红色的帷幕，上面同样绘有十字悲歌家的族徽，天顶上有彩色的玻璃，阳光透过玻璃映照进来被巧妙地折射成五颜六色的光柱。

十二根立柱贯穿地面到天顶，柱子上嵌着光滑的镜子，那些彩色光柱经过立柱的二次反射为整个大厅带来足够的光源，同时也让这里的一切变得如梦似幻。

极长的餐桌就位于大厅的正中央，被立柱包围其间，上面铺着绣了金边的洁白餐布，客人们已经陆续落座，体面地端坐在各自的位置等待宴席开始。

世界上恐怕极少有能够同时让超过五十个人坐在同一张桌子上用餐的宴会，毕竟就算有那么长的桌子也不会有那么宽阔的场地，但这对于十字悲歌来说并不算很难办到的事，根据法兰的估算这座宏大的厅堂里至少还能再放下四五条那样长度的桌子。

卡姆和法兰的位置应该算是挺不错的，在餐桌中部靠近上首的位置，在二人落座的瞬间法兰感受到了几道艳羡的目光，显然对十字悲歌这个秩序森严的家族来说，即便是客人之间也有尊卑之分。

坐在餐桌上的客人们虽然男女皆有，但无一例外都显得很年轻，卡姆在这里面甚至算是比较年长的一个，法兰注意到还有十几岁的少年也在餐桌边正襟危坐，脸上摆出与年龄毫不相称的肃穆表情，仿佛自己正在参与某种奇妙的宗教祭祀活动。

“欧克西亚斯氏族的宴会向来只邀请两种人，一种是在权力场里呼风唤雨的上位者，一种是即将在权力场里呼风唤雨的继位者，所以才会有晚宴与午宴之分。”趁着宴会还没有开始，卡姆小声地对法兰说：“晚宴是大人物们聚会的时候，通常来说客人都是一群年过半百的老人，而午宴则会邀请诺门格里的青年才俊，这是十字悲歌在有意培养属于自家的党羽。”

“我算青年才俊还是算党羽？”法兰问。

“这难道不是取决于你自己吗？”卡姆笑了：“能够坐在这里的人都已经被十字悲歌选中，他们无一例外都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所以互相之间算是竞争关系，因为最终能够受到十字悲歌大力扶持的人不会太多……午宴向这些人提供了一个平台，在这里大家需要展示自己的‘才能’，十字悲歌不喜欢无能者，只有优秀的人才能够在下次举办宴会时继续被邀请。”

法兰听了这话微微皱眉，他暗自观察那些年轻的客人，果然无论男女都如明珠美玉般无可挑剔，举手投足之间散发着胜券在握的气场，十字悲歌家的眼光确实不差，而要在这些优秀的人中筛选出更加优秀的人也十分符合这个严苛家族的高品位。

这么一想的话，这场宴会似乎就多了一丝攀比的味道。

大厅之内忽然迅速安静下来，卡姆冲法兰挤了挤眼睛，适时地闭上嘴坐直身体，看样子宴会终于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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