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迹云坠入晚霞（2）

窗外飘起了小雨，天隅深处有一抹寥落的幽蓝，有月亮洗尘的宴会，在隐去云朵和帆的地方，少年的掌中的“灯”缓缓升起。

“灯光”照亮了心中角落的柔软。

母亲沉默着，尔后微敛眼眸：“儿子，你还讨厌以前的自己吗？”

阿飞怔了怔。

“或者说，‘新生’的感觉怎么样？”母亲抚摸着阿飞的脸颊，眸中一片阿飞读不懂的深邃。

以前的阿飞木讷，并不怎么讨人喜欢。

“我......”

“先不着急说出答案，你再好好想想。”

阿飞突然想起一位初中女同学的事。那位女同学与阿飞如今的心上人很像。也是那样活得张扬肆意，活泼可爱。

那时候阿飞并不懂什么是情爱，只是知道在人群中习惯追寻那女孩的身影，找到以后阿飞的心中就痒痒的。

那一天自己刚从课桌上睡醒。模糊间阳光透进来，为教室镀上一层绚丽的金色。

邻座的同学都凑在微风吹起的窗帘旁欢声笑语着。他们每一个人都带着欢喜的笑脸。

唯独他在阴暗逼仄的角落里打着瞌睡。

而那个女同学处在光亮与昏暗之间，逆着光望向他，看不清表情。

只一眼，像是一束光微微的照进深渊。

“睡醒了？”

她懒散的倚着桌子偏头向他搭话。

当时的他脑子里还是朦胧的，并没有想象中的激动：“嗯.......还想睡会”

话音未落他又枕着头昏睡去了。

这是他们第一次且唯一次的对话，没什么特别，没头没尾。

不知什么时候，他就习惯了孤独，并学会享受那份半水侵江，秋水深凉的孤独。

后来他自己告诉自己“不被人理解也无所谓。”

“只要我自己理解自己，比任何人理解都重要。”

那束光照进深渊后并没有引起变化。

“我还是喜欢深渊中的孤独和静寂。”

阿飞至今也无法想出一个所以然——自己为什么会如此憧憬人群中笑靥如花的女孩。

到底是人类欢喜自己没有东西的本能，还是渴望爱情呢，还是自己受够了那日益侵蚀的孤独呢？

后来读到“在苦苦挣扎中，如果有人向你投以理解的目光，你会感到一种生命的暖意，或许仅是短暂的一瞥，就足以使你振奋。”这是塞林格《麦田里的守望者》一段文字。

那一刻，阿飞恍然大悟。

谈不上苦苦挣扎，只是一直以来压抑的情感雪藏于心中太久了，连自己都忘了。

开学典礼那天阳光明朗，校园里的桂花开了，十里暗香浮动，一切都是新生的气息。

而她投来的一束视线和笑靥勾起了他的深埋的心愿。

【即便是我，也想拥有一段值得回忆的青春啊！】

【我想变得更好。】

【我想站在有人的地方大肆欢笑】

【想.......谈段恋爱。】

所以少年决定在那一天向前踏步。

入学高中以来这半年时间过得很快。小时候在外面疯跑，做各种各样的小游戏，在公园玩上半天，才看见天微微暗淡。

半年中他兵荒马乱地忙着训练自己，努力适应新的自己。

每天五点起床去晨跑一个小时，回到家冲个凉做好早餐，中午放学跑回家就泡进满是健身器材的房间，上学前在匆匆吃完自己研究的“健身食谱”。晚上放学和晚自习之间再跑回家里锻炼肌肉——今天要练腹部，明天要练腹部，后天要练腿.......往日手不释卷的文学名著被他扔进角落，唯一剩下的只有《教你30天学会人际关系》类的书籍。

人很难改变本性。

却很容易扮演另外一个人。他借着高中新入学的机会把新的讨人喜欢的“阿飞”慢慢修炼成型。起初他只让这个“阿飞”在校园出现，渐渐占据了生活，也逐渐成为阿飞某个瞬间坚持不下去时的最后防线。

真正的自己甘愿退至幕后。

“这有什么不好？”

“时间会淬炼拙劣的演技。这样反正比原来的自己受欢迎吧，甚至爸爸妈妈他们也喜欢欢快开朗的孩子吧.......”

“我只是想要——而已”

突然间，有一种声音说道：“可是，这样真的好吗？”

“咚”仿若有人拿着巨大的锤子凿开墙壁，可阿飞并不敢翘首张望里面的答案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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