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1 未熄灭的斗志

彩色霞光下，安静的校园只剩下电线上叽叽喳喳的麻雀。任不凡作为三年（3）班的劳动委员，最后一个离开教室。他检查了窗户、关闭了电源，锁好教室门后又拉了几下。一切处理好后，这才转身离开。

站在楼道口的看台边，任不凡目送今日太阳的最后一抹余晖--那束霞光渐渐沉入黑暗。即将消逝的光线投在他的左半边身子上，奇迹般地将他整个人分隔成两半。左半边置于最后的阳光下，右半边浸没在新生的黑暗中。

任不凡清楚地知道在何时何地、站在什么位置才能达到这种效果。这不是巧合，而是他刻意为之。他用这样的方式来告别，告别过去的时间、过去的事、过去的人。

明天他就将前往帝都，准备到武竹学院报道。

嗒嗒嗒……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他转身一看。

西装革履的秃顶中年人，是苟昙，他的班主任。

“……”

“……”

两人对视良久，谁都不曾开口，一切尽在不言中。

“仅作为一个失败的老师，向你表达歉意。”

苟昙苍老的脸上，少了那些咄咄逼人的装腔作势和谄媚，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普通的中年人。

“任不凡，你知道为什么我这么讨厌你吗？”

任不凡想了想，认真回答道：“因为我拖了班级后腿，让你感到丢脸？”

“不，那不是根本原因。”苟昙摇了摇头，长叹一声，“你这三年，我看着你一路走来。从刚进学院的第一场测试，你连一个最简单的咒术都放不出来。后来知道你被分在我的班，我就想，你会不会放弃？毕竟，在命运面前，人的努力是这么的微不足道。”

“是吗……未来我不知道，起码现在，我都从未有过‘认命’的想法。”

任不凡倚在栏杆上，淡淡地笑了笑。

“不错，不管遇到怎样的麻烦，你从来都没有后退过。”苟昙皱了皱眉，“这就是我讨厌你的原因啊！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究竟是愚蠢？还是不屈呢？”

苟昙像是在问任不凡，又像是在问自己。

任不凡抱着手，“答案只有交给时间去判断了。”

“时间证明了，你是对的，只有坚持才能看到曙光。”苟昙一脸复杂之色，接着说道：“我曾经和你一样，也遇到过一些事情。”

“哦？”任不凡眉头一挑。

这个一直让他看不起的班主任，似乎还有着一段辛酸的往事。

“但是……我逃了。”苟昙的脸上，充满了悔恨，“我觉得自己，根本办不到啊！既然都明知自己办不到了，为什么还要挣扎呢？所以，我逃到了这里。”

“我知道了。”任不凡点点头。

他终于知道，他的班主任为什么这么讨厌他了。

因为苟昙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同样是一无所有的少年，同样面对着几乎不可能逾越的困难鸿沟。

苟昙以一个过来人的眼光，认为任不凡会和自己一样放弃，但是，任不凡始终没有。

于是，苟昙开始把自己的希望，寄托在这个和自己有着相似命运的少年身上。

然而，任不凡却一次次失败，一次次让他失望。

还有什么比努力过后，依然是迎接失败的结果，更加无奈的事呢？

还有什么比一次次努力过后，又一次次失败，更加令人绝望的事呢？

苟昙失望、绝望、愤怒。

苟昙心里很清楚，他讨厌的不是任不凡，而是那个懦弱的自己。

苟昙恨他自己。

人性中更加阴暗的一面，如同自我保护一般，让他把这种恨，转嫁到了任不凡身上。

——这就是人啊！卑微、渺小、软弱、自私，但在某些时候，也能变得勇敢、无畏，集善良与邪恶于一身，伟大与卑鄙并存，能够不断创造奇迹的人！

任不凡在心中感慨着。

“既然老师肯和我说这些，想必自己心中也已经有打算了。”

“我已经辞职了。”

苟昙指着自己胸前，那里本该挂着导师徽章的地方，空空如也。

“去哪呢？”

“去我该去的地方。”

苟昙闭上眼睛，再睁开时，那双饱经风霜的脸上，浑浊的双眸爆出一阵精光。

此刻，这个有些肥胖的秃顶中年人身上，散发出的强大气势，竟然远远超过了，任不凡在星门术士学院所见过的任何一个高手。

“这个东西，请你带去交给我的一位故人，他现在应该还在武竹学院任教吧。”

苟昙从口袋里摸出一方小手帕，里面包着一块有些老旧的怀表。

“名字？”任不凡郑重接过，“有什么需要带的话吗？”

“肖闲余。”苟昙想了想，“告诉他‘我输了’。”

夕阳下，中年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楼道中。

“祝你好运了，老师。”

任不凡在心里默念，转身从另一边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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