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我的她

“唔，信，你已经醒了吗？”

就在我继续沉思的时候，宛若阳光突然明艳起来一般，那头熟悉的金发出现在了我视线内。

回过头去一看，发现绘乃正揉着眼睛向我打招呼。

看到她那副模样，我不由得有些心疼，也有些欣慰。

“现在还很早，绘乃你可以再睡一会哟。昨晚，你睡得也很晚吧？”

不如说是，肯定比我晚就是了。不然的话，我醒来的时候，身上也不会披着一件毛毯了。只看绘乃那睡眼惺忪的样子，我就知道。

“我没事，毕竟我可以在信上课的时候补觉。信你才是，黑眼圈有点重啊，要爱惜身体啊！”

这么说着，绘乃有些生气地鼓起脸来。

“抱歉抱歉，毕竟这原先是绘乃的身体呢，不好好爱惜可不行。”

我轻笑着端起茶杯，结果头上狠狠挨了一下，幸亏杯子里的茶水已经不多了，没有因为突然的冲击而泼出来。

“笨蛋信！明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回过头看去，我家的守护灵小姐这次是真的生起气来了。她像是被人夺走了鱼干的小猫一样，全身上下都露出了不愉快的攻击性，仿佛想要马上扑上来狠狠蹂躏我的头发。

但是仔细一看，会发现她的眼角隐隐挂着泪水。晨光从窗边蹿进来，将那晶莹的水滴，反射出令人惊叹般美丽的光泽。

我沉吟了一会，没有选择安慰，而是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理所当然的，我使用着绘乃留下的身体，也知道如果将身体还给绘乃，她就能够以人类的姿态活下去。可以去上学，可以和最爱的茧子阿姨一起吃早饭，可以去感受十六岁的女生应该体会到的快乐。

但我还是相当厚脸皮的，收下了绘乃的身体。

在四月的事件中，作为施展不可原谅不能存在的灵术的代价，我被夺去了身体，绘乃也被迫与自己的身体分离，从而成为了这样的形态。

名为上川信的少年伪装成小早川绘乃生活，而真正的小早川绘乃则作为叫做御汤利的守护灵陪伴在少年的左右。

离经叛道，古怪离奇，这就是我和绘乃之间的关系。

本来，按照常识，我应该怨恨着将我卷入事件的绘乃，而绘乃也应该潜伏起来伺机等待夺回身体的机会。但我和绘乃，都不是那种能够通过牺牲别人而生存下去的人。更重要的是，对我和绘乃而言，能够认知彼此，能够信任自己，能够珍惜彼此，因为莫名的因缘而牵连在一起的对方，已经是无法轻易舍弃的，最重要的人了。

我作为一半的绘乃活着，绘乃代替一半的我来奉献。

不知是否平等的这个交换，在事件最终幕揭开的时候，达成了共识。

“绘乃啊，我一直在想，对你和我而言，怎样的生活才是幸福。我刚才，不是因为熬夜而失言。这句话，我一直想说出来。”

绘乃大概也是理解到了我想说些什么，无言地走过来缩在了我的怀里。

低下头，能看到她那因为流泪而微微湿润的长长睫毛，那精致如人偶的脸蛋，让人忍不住向要低下头去亲一口。

从她身上传来，闻惯了的淡淡香味。

但这一切……也全都是通过灵体的能力，直接干涉我的五感从而得到的情报。真正的绘乃，已经不在这里了，在这里的只是一个容纳着绘乃这个存在信息的残骸。

这个事实，是无法忽视的。

“即便一直看着绘乃的牺牲，我也能够理所当然地活下去吗？这个疑问，困惑了我很长一段时间。”

轻抚绘乃那头从她的好友雾岛丽子那里继承过来的金色长发，我仰望着天花板。洁白的板面向着角落延伸，一直盯着甚至给人一种它是无限的感觉。但如果扩大视角，就能够将它的极限包容进去。

“我们现在所感受到的幸福，到底是不是畸形的，不被原谅的幸福呢。”

“干脆，我死掉就好了。”

说出这句话的瞬间，绘乃的身体变得僵硬了。我能够感受到她内心的悲伤，因为守护灵和御灵师，就是这样的关系吧。以前是绘乃单方面地感受到我内心的情感波动，现在多多少少的，我也能够明白绘乃的心情了。

她一直，很愧疚……

正如我所说过的，是她没能制止自己朋友的举动，想要取代在平行世界的我。虽然从她们所观测的未来而言，我本来也就是很快要死的人，但是人是不能代替神来决定，一个人生存的价值的。

这份过错，一直萦绕在善良的绘乃的心头，让她不自觉地想要惩罚自己，想要向我奉献自己，想要通过牺牲来得到慰藉。

我理所当然的，感到十分悲伤。

因为我只是单纯的，太过喜欢绘乃，所以想要和她在一起而已。

“绘乃啊，我之所以选择以你的身份活下来，而不是就这么在解开了奈绪和她姐姐的心结之后就离开，那是因为，我选择了你啊。”

“我是很害怕死亡的，因为我已经知道了，死亡之后会失去的，都是怎样珍贵的东西。那是无法替代的，绝对的，唯一一份的，时光与家人。而这一点，绘乃应该也深深地感受到了。”

“但是我，绝不是因为这样的理由，就愿意牺牲你而活下去的人。我知道绘乃也是受害者，而且面对这么可爱的女孩子，男孩一定都很想逞英雄吧。”

说到这里，我不经意地笑了出来。

“可是如果是看到过无数世界的我的未来，就会知道，上川信是怎样一个无法容忍错误、不正确、不存在的男人。一定，在绘乃所见证的无数的世界中，会像是我一样，说谎、柔和、不完全的上川信，都是不存在的。是和绘乃的相遇改变了我，是绘乃让我愿意磨去自己的棱角变得柔和，让我明白背负谎言也是一种强大，让我体会到生活的快乐。我不是因为害怕死亡而活下去，也不是因为对绘乃的决定的妥协而活下去。”

“我是因为喜欢绘乃，才会活下去的啊。”

温柔地伸出手，勾起绘乃那小小的下巴，因为我的话而不自觉呜咽起来的绘乃，那张哭泣起来更让人觉得怜惜的可爱小脸近在眼前。

“我喜欢绘乃生气时的表情，喜欢绘乃平时的天真与可爱，喜欢和绘乃聊天时的不拘束与自在感，喜欢绘乃刚起床时的睡脸，喜欢将绘乃抱在怀里时那种安心的感觉，喜欢绘乃偶尔害羞时抬头看我时躲闪的眼神，喜欢你那羞红的脸蛋，喜欢你说我是你最重要的半身时飞扬的神采……”

“因为你是那么有魅力的女孩，所以才我，最喜欢绘乃了。”

“信，我……唔！”

绘乃还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我抢在那之前，堵住了她的嘴，用同属于女孩的，小小的嘴唇。

像是砂糖，像是蜜饯，像是幸福的实体应该有的味道，从齿间流过。

第一次的接吻，就像是轻吻荷叶的花瓣一般，轻柔又美好。

“其实我最近有在想，百合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

“信你，坏蛋！怎么能突然做这种事呢，我一点准备都没有！”绘乃娇羞地在我怀中抖动着身子，透过轻薄睡衣传来的体温，让我感到内心有些搔动，“所以，这次，不算。”

“唉？”

没等我体味到这句话的意思，绘乃已经凑过来，抱住了我的头。

嘴唇轻轻重合的瞬间，女孩子的身体柔软的触感，让我头皮发麻，手指不知道该放在那里。

啊，能被自己喜欢的人喜欢，果然，是最幸福的事了。

“信，遇到的是你，太好了。”

抚摸着我的脸庞，脸上还带着红晕的绘乃，带着像是初生的朝阳一样的笑容，开心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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