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劫骱在昏死半个多小时后,终于醒了过来。
首先是一只烧焦的手臂突然搭在了陷阱的边缘,下一刻,全身焦黑的劫骱便跳了出来。它张开细长的双臂,放出镰刀般细长的爪子,望着正在喝酒庆贺的山贼们,发出了一声嘶鸣:
“哧——”
这声音尖锐刺耳,就像是铁锹剁在了碎瓷碗上一样。
严龙吓得脸色铁青,他看了看脚下,多么希望悲风还在,但脚下只有一张被切开的纸符。
怎么办?已经没有人能对付劫骱了,严龙现在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逃。
他在其他山贼刚听到那声嘶鸣时,便抢先朝自己的大屋跑去,其身后则不断传来山贼们惨死的尖叫声。
严龙来到自己的大屋,跑到卧室,挪开一个柜子,在墙壁上按下一个机关,一面墙壁便被打开,里面是一个密室。
严龙躲进密室,关好门,十分庆幸地拍了拍胸口,嘴中喃喃道:
“还好老子早有准备。只要再通过前面的密道,我就能安全地离开这里了。”
严龙说着,走到对面的墙壁前,用手在墙上摸了摸,再次按下一个机关,打开了一条秘密通道。
当密道打开,映入他眼帘的,却是一个少年。
少年站在密道入口,已经等候多时。
见到这少年,严龙惊讶得下巴都快掉在地上了。
“悲风?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猜猜看?”
“我才没工夫和你废话,快让我过去。”
严龙想闯过去,却被悲风伸手拦了下来。
“滚开!”
严龙再次用阴招,从衣袖里突然掏出一把匕首划向悲风的脖子,却被悲风一脚踹飞了几米,倒在地上。
严龙捂着肚子从地上爬起,表情十分惊讶。
“你到底是谁?”
悲风笑了笑,只说了两个字:
“念慈。”
“念慈?”
严龙突然回忆起六年前,他们抓来的那个女孩。
这时,严龙抬起头看向悲风,却发现眼前的少年竟然变成了那个女孩的模样,只是她已经长大了。
“你是她?鸮族上任族长的女儿,戴月念慈?”
悲风没有说话,微笑着按下了密道的开关,关上了门。
此时,劫骱早已将外面的山贼杀光,它追寻着严龙的气息,来到了他的卧室,又用利爪轻易地切开了密室的墙壁。
……
昏暗的密道里,悲风正走着,背后突然传来一声惨叫。
听到惨叫声,悲风停了一下,嘴线一弯,脸上露出了释然的笑容。
悲风沿着密道继续朝前走去,途中,其左手手心浮现出一张寄生的黑色鬼脸,鬼脸用虚弱的老人声音感叹起来。
“明明直接杀了他更加省事。”
“可是这样更加有趣。”
“对了,悲风,究竟是谁的冤魂附在猎獾身上变成了劫骱?人死后,灵魂一般只能存在七日,可那叫小荷的女人不是已经死了一年吗?哪有死后一年才变成劫骱的?”
“想知道吗?”
“当然,不然我问你干什么?”
“嗯……”
悲风思忖了一会,又微微一笑:
“谁知道呢。”
“你这臭小子,可别把我这老人家给气死了。你不说,小心我现在就把你的灵魂给吞了去。”
“别别别,你别急啊,我会慢慢讲给你听的。”
……
******
聒噪的夏蝉犹如沸腾的水壶在山岭间鸣叫,吵得汗流浃背的士兵们更加心烦。
山谷中,一条崎岖的山路上,有一只被士兵们保护的商队,此刻正在路边歇息。
一台轿子里,一个美丽的女人掀开帘子,与外面的丈夫相视一笑,随后又摸了摸自己那微微鼓起的肚子,看起来已经怀孕六个月了。
突然,一群山贼从山坡上冲下来,与士兵们拼杀起来。
画面一转,已是满地尸体。怀孕的女人趴在丈夫的尸体旁哭泣,山贼们则高兴的清点着财物。
严龙正叫人包扎着自己的左脸,刚才在与士兵打斗时,他左脸上的刀伤又裂开了。
这伤口是两年前的冬天被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以细铁划出来的。
两年过去了,伤口却始终无法痊愈,他用了许多方法,试了各种创伤药都没有效果。
包扎完伤口后,严龙心情不是很好,他瞅了瞅旁边趴在丈夫尸体上哭泣的女人,突然起身,走到她身边,二话不说,便拖拽着她的长发,硬生生将她朝山上拉去。
女人的惨叫声一直回荡在山际……
回到山寨,严龙先是将女人关进了地牢,之后又命人用木棍敲打女人的肚子。
女人昏倒在地,血流在冰凉的地面蜿蜒爬行……
之后的监狱里,时常能看到这些画面:
各式各样的男人从床上坐起后,扣着口子,整理着衣襟,十分满足的从监狱中出来,只留下一个虚弱的女人,**着身体瘫在床上,一动不动。
女人看起来心神俱灰,毫无活下去的欲望。
监狱一角放着几个冷硬的馒头和一碗看不出本来模样的剩菜。
……
某日,严龙抱着一个婴儿来到了女人面前。
女人看到婴儿时,像发了疯一样朝严龙扑去,将婴儿抢了过来,紧紧抱在怀中。
……
这之后,阴暗的地牢中,时常能听到歌声:
“人之子,啾啾而食;兽之崽,嗷嗷而食;子与崽,异者几希;人之乳,洁白而香;兽之奶,纯粹而醴;乳与奶,异者几希;子教以礼,崽学以蛮,翩翩而成,异者巨兮。”
这是童谣,声音出自一个正在给怀中婴儿喂奶的女人之口。
女人十分消瘦,双目无神,可每当低下头看向怀中婴儿时,脸上总能浮现出丝丝笑意。
……
「哐当,哐当,……」
牢门被打开的声音。
一个长相猥琐的胖男人走进来,端着一碗剩饭递给女人:
“快点吃,吃完,好让爷再乐呵乐呵。”
女人小心放下婴儿,端起碗,正欲吃,婴儿却突然大哭起来。
女人赶紧扔掉碗,抱起了婴儿。
“我说你啊,把小孩扔了不就好了,又不是你生的,真不知道你脑子在想些什么。”
胖男人有些不爽。
女人抱着婴儿只是瞅了一眼男人,并没有作声。
“你不吃了是吧?不吃就先让我来一发吧。”
胖男人淫笑着扑过来抱住女人,全然不顾女人的反抗,开始疯狂对女人施暴。
……
恍惚间已是两年过后。
牢房中,一个憔悴的女人蹲在墙角处,瑟瑟发抖,怀中紧紧抱着一个两岁大的男孩。
这时,严龙带着自己的二弟严胜和幺玄走了进来。
“把那孩子交给我们吧。”
严龙吩咐道。
“你们想干什么?”
女人将男孩抱得更紧,脸上写满了恐惧。
“这里是山寨,我们总不能白养一个与我们没什么关系的小孩吧。”
严龙笑着威胁道。
女人爬到严龙身边,拉扯着他衣袖,哭求起来:
“求求你们,怎么样都行,千万别杀他。”
“呸!”
严龙朝女人脸上吐了口口水:
“瞧瞧你现在的样子,就算杀了他,你又能怎样。”
“求求你们,求求你们。”
女人跪在地上拼命磕头。
“放心,我们不会杀他的。我们会悉心培养他,让他长大后成为一个听话的奴隶。以后要是有什么危险的活,就交给他了,哈哈哈……”
在大笑声中,严龙强行将小男孩夺走了。
……
此后的两年,男孩白天经受着强盗们各种非人的虐待,晚上就回到牢房与女人住在一起。
每晚,女人都会紧紧抱住男孩,就像抱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这期间,地牢中的女人一天天憔悴下去,男孩则在强盗们扭曲的教育下慢慢成长。渐渐,在经受各种肉体痛苦之后,男孩的身体忘记了疼痛,不管人们怎么打他,他都觉得像是在剪头发一样,甚至,他都忘记了人类会疼这件事。
“也好,忘记了也好,这样你就不会痛苦了。”
当女人知道时,她只是抚摸着男孩的头,在嘴中这样小声念了起来。
男孩四岁时,一天下午,喝醉酒的老二严胜跑进了女人的牢房,胡乱发泄一番后,严胜又随手捡起一根木棍,像捣年糕一样,戳瞎了女人的双眼。
当男孩回到牢房中时,发现娘倒在地上,抱着脑袋呻吟。
男孩上前,走到女人身边:
“娘,你怎么啦?”
女人强忍住疼痛:
“没事,娘只是眼睛有点不舒服。”
男孩轻轻拿开女人的手臂,这才发现娘的眼睛没了。但是男孩脸上没有惊讶,也没有痛苦,有的只是淡淡的一句话:
“娘,疼吗?”
“不,一点也不疼。”
女人强装出笑脸,抱住男孩。
“是吗?”
男孩微微皱着眉,摸了摸女人的头发。
不久,女人染上了重病,强盗们将女人拉出来,绑在木头上,打算烧死。
那天晚上,男孩静静地看着自己母亲的身影一点一点消失在烈火之中。
而女人,竟然没有发出一丝痛苦的叫声,直到其化为灰烬。
此后,男孩就在监狱之中和一只猎獾一起生活。从没有人告诉他,死亡是什么,痛苦是什么。在他眼中,世界就是白天被山贼们欺凌,晚上则回到监狱里抱着猎獾睡觉。这就像他日常的工作一样,非常普通,而且他也感受不到一丝痛苦。
直到几天前,山贼们开庆典,把他绑在了火刑柱上烘烤。
这一次山贼们似乎玩的有些过头,差点就把他活活烧死。当男孩被烈焰灼烧身体时,那被身体遗忘的痛觉,在死亡的威胁下重新恢复了过来。这一瞬,他感到了剧烈的痛苦。
在挣扎中,他想起了自己的娘被烧死的场景,他感受到了娘亲死亡时的痛苦,同时明白了娘亲为了不让他记起疼痛而强装出不痛的样子,又想到山贼们这么多年折磨娘和自己,心中的仇恨犹如一座爆发的火山狂喷而出。
那天晚上,被放回监狱的男孩,开始了自己的复仇之旅。
他割下自己的肉,一块块喂给猎獾吃下。
他听说过劫骱的事,便用自己的血在地上画了一个迷宫,想要用这种方法把自己的灵魂留在人间。
虽然这种小孩想出的方法并不管用,但因流血过多而死去的男孩,其灵魂因强烈的仇恨,成功的留了下来,而且就附在了吃过他肉的猎獾身上,让那只猎獾变成了劫骱。
这头劫骱吞噬了男孩的尸体,并且用利爪切开了牢门,遵照着自己心中的仇恨,大开杀戒。
******
“原来如此。”
听罢悲风的讲述,鬼脸也不禁感慨一声。
从密道出来后,鬼脸问起悲风:
“接下来我们去哪?”
悲风站在山腰一块凸出的岩石上,向西北方向望了望。
“留城,下一个目标是留城城主,韩章。我的复仇之旅才刚刚开始,前方还有漫长的路要走。不过下一次恐怕就不会这么轻松了。”
此前,悲风已经打听到,八年前,杀死戴月悲风后,韩章被国王掉到了留成作城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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