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文澜心思

小小的庙宇，里面的尼姑不算多，文清看到的也不过七八个，再加在厨房忙活的，大概也不过十来个人，相比寒山寺那样的大寺，真是少的可怜。

“这里面好冷清。”文澜到处看了看，之前跟他们一道过来的其他人，已经往别的路上去了。

“这里算是我们宣平侯府的宗庙，里面点的长明灯，供奉的都是为我们府里所求。”老何氏回答文澜一众姐妹的话，声音十分慈祥。

到了庙里，自然是要拜佛菩萨，然后拜自家祖宗。

一路拜下来，再各自在菩萨面前发了愿，就到了用午膳时分。

庙里的素膳做得很是用心，文清今日行了这般多的路，有些饿了，不由得胃口大开。其中尤以一道菌子的菜最招她的喜欢。

小小的菌子白白净净的，如同一把精致的小伞，长长的杆，灰白的伞盖。

这在现代叫做鸡枞菌，是十分难得和珍惜的菌类，入汤鲜香味美，做菜也是清新爽口。

“这菌可真好吃。”文清多吃了两口，一旁的文溪也连声惊叹着。

“哼，堂堂侯府小姐，没吃过东西来的？”

白沫像是一个冲锋的使者，不管文清做了什么，她似乎都极其不满意，怎么地都想着要刺她两句，也不知道她那脑袋里面想的到底是什么事情。

“四妹妹，也不能这样说，现在咱们侯府，唉，你也是知道的，大伯父……大伯母又那样，这家里过的日子是一日不如一日，若是这侯府的爵位再被撸走了，这往后，侯府里的一大家子，可怎么是好。”文澜说着，杞人忧天的看了一眼文清。

“也是，咱们家里，连着大姐姐往下到咱们可都没有……说婆家，这侯府一旦败了，咱们的身份。”一旁的文涓似乎就一直惦记着这件事情。

其实文家的五姐妹，除了文溪最小，排在最大的文澜，今年也不过一十六岁半，而文涓正好小一岁，依次排下来，文清夏日里的生，只比文涓小三个月，后面的文沫，眼看着也要及笄，却是一大家子都该说婆家了。

按理来说，文澜和文涓两姊妹，过了十五岁早就应该相看了，却是文刘氏和文远林眼光高，在出外任的时候，愣是一个人也没有看上，憋也憋着到了盛京来找。

只可惜这才刚回来，定远侯又去了，若说这个家里最为焦急的除了那些长辈，还有便是文清的这些姐姐、妹妹了。

要知道本朝超过十七岁成亲的女子，那便是实实在在的剩女了，再想挑，也挑不着好的了。

“咳，咳。”文清看到有添菜的小尼姑来了，便轻轻咳嗽一声，算是提醒她们。

这可是在外面，还是在应该清心寡欲的庙宇里，她们姐妹居然就这样旁若无人的讨论着自已的婚嫁大事，若是让旁人听到，这面子，里子大概就都没有了。

文澜瞄一眼文清，脸上一阵红晕闪过，她的心里有些不好受。

她之所以挑在这里说，便是此事已然十分赶了，她再过半年就要满十七了。

十七未到之前，她就必须得说婆家。

之前母亲安慰她不要着急，因为他们有定远侯府做后盾，但是，现在眼看着定远侯的爵位要没有了，她们经常相聚的小姐妹们现在看到她们都没有个好脸色，就连曾经十分相好的闺中好友，也不如往日亲热。

文澜姐妹虽不懂政治，却也知道看别人的脸色。

文澜咬咬唇，脸上闪过一丝羞赧和难过，倒是住了嘴。

一顿斋饭，姐妹五人除了文清吃得香，其他四人都是形同嚼蜡。

青云庵的位置好，正处于半山腰突出来的位置，午间院子里洒满了阳光。

初春的暖阳照在身上，已经渐渐有了暖意。

文清瞥一眼上首，老何氏用过膳食，离了席，坐在一旁吃着茶水，间或与一旁的住持明慧师太说佛法，两人有时候，会同时双手合十，口里宣着佛号，聊得竟是十分尽兴。

大乾人信佛，尤其是越老越信。

文清脚下轻动，绕过院子里的桃树打算离开这里，却见文澜带了婢女果儿上前来拦住了去路。

“三妹妹，借一步说话。”

文澜穿着一身金色撒花绣石榴果的缎面右衽长裙，在交颈的位置露着几许白色交领内衫，衣领处也绣着几枝兰叶，笼着白白净净的脖颈，十分的好看。

赤金镶水晶的耳坠子随着她的脚步，缓缓的晃荡着。她在看着文清的时候，脸上难得带上了一抹温婉的笑，只不过，笑得似乎极其勉强。

“大姐姐，你若是不舒服，不如回房去歇着，这里阳光虽暖和，但是，风也甚大，万一要是着了风寒，可不容易治好。”

文清一身米白色暗绣兰花缎面长裙，头上坠了银质雕刻莲花的簪子，耳珠挂着两颗细小的碎米珠子，身上再除了腰上系着的白玉禁步之外，身无长物，再无任何装饰。

摸不准文澜想要说什么，只是，看她脸色不好看，只怕不是什么好事儿，再说了，以她们这么生疏的姐妹感情，还能说什么？

文澜却不管那么多，上前一步，捉住了文清的手。

说不清楚，谁的手更冷一些，两人四只手相交，只碰触了一会儿，彼此都收了回去。

文澜有些不好意思，她没想到文清的手居然会那么冰冷，冷得她直接没有握住。

文清不由得有些好笑，第一次见有人主动来握别人的手，却被手上的寒意给振了回去的。

“三妹妹手太冰了，回头，我给你送一副我自制的手套过来，用的是透气的湖山绸，挡风吸汗，非常好用。”

文澜不好再伸手，再说了，文清手上那股冰凉，是打手心里生出来的，不是她手上的那点子温度能够暖得了的。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文清心里明白，文澜此人根本不是个善茬，若非自已对她无用，她根本不会这样巴着自已。

“我刚刚看三妹妹喜欢吃那等野菌子，不如我们一起去山上找找，我听小师太说，那种鸡枞菌子就是长在那等地方的。”

不管文澜为人讨厌不讨厌，反正，这个提议颇为受文清的喜欢。

她正是看着刚刚那种小小的白白的鸡枞菌很是欢喜，想着，让人带她去摘些来。

文澜命她的婢女果儿从荷包里摸几块碎银子来，招过一个身穿灰衣，长相清秀的小尼姑，让她在前面带路，自已扯着文清的衣袖跟着后面走。

文清看着文澜的双手，她十分小心的拉扯着她米白色的衣袖，果然再不敢往她的手指上去了。

出了青云庵，过了前面平整的山路，按着青石板往上走，一路都是正在生长期的榕树，树高，往下垂着长长的胡须，如同一个年岁十分大的老人，长着长须，风儿轻轻吹过，便似是有人捏着他的胡须轻轻的荡漾着。

“鸡枞菌是不是长在那些树下？”文清指着近处的榕树问小尼姑。

“小姐倒是问住贫尼了，那边山里是有，不过却远着了。”

小尼姑手直直的指向前面的山道。

那里山路狭窄，两边俱都长着茂密的树枝，草叶，侧着方向看过去，前面好像没路了一般。

跟在后面的文澜瞪了一眼果儿，这个消息是派她去打听的，原本以为只是前面的石道岔口，哪里想得到，还有那么远的距离。

再回头看看，脚下是几百层的阶梯，刚刚在不知不觉中，她们竟然已经上了很多层的石阶了。

她向来养尊处优，脚下已有些虚浮，此时听得还有那么远的路要走，心里立马就发毛了。双眼四处看着，左边路口恰好有一座石亭，修在那里倒是真正给路人用来歇脚的。

“这般上去还得走出多远？”文清心里异常想去，但是，她现在的这个身子骨虽然在她的强行锻炼下，已经好了许多，但是，走了这般远，微微还是有些疲累，如果前行的路实在太远，她也没有必要非得去。

石亭里似乎许久未有人来，上面沾染着一层厚厚的积灰，还间或落着几片枯叶，跟在身后的婢女立马掏出手帕，先行擦拭了一遍，又换了一张铺在上面。

“三妹妹，前日宫宴，你的竹笛吹奏得很好，想当年，咱们姐妹三人是一起学的，不过，我们跟着父亲去了外任，俱都放弃了，倒是三妹妹你一个人还在坚持着，如今，眼看着算是大成了，恭喜你。”

文澜将裙摆小心的裹在一起，生怕沾惹到了树叶。

文清却相反，她反其道而行，干脆将裙摆动撒开，反而很好的垂在脚上，盖住了她的绣着青莲的厚底绣花鞋。

这鞋，是她特意嘱咐芳菲替她纳的，这样穿着，就会比那些闺阁千金们的绣花鞋要更厚一些，走起什么路来，都不会硌着脚，鞋底厚，鞋帮子软和，更不会轻易就累了。

“大姐姐说的什么话，我却是听不懂的。”文清眨眨眼睛，装了一脸的茫然，不过就是吹得一手竹笛，这有什么值得恭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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