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我怀念的

仓桥由乃睁开眼睛，她看着地面上一道道早已干涸成暗红色的血迹，不由得失声尖叫。但是本应由声带振动产生的尖叫并没有产生出来。

教室里桌椅散乱着倒在地上，同时倒下的还有她曾经的同学们——现在只是一具具丧失了活气的尸体，或用扩散的瞳孔仰望着天花板；或挣扎地抓住其他的物体；但都已经被什么洞穿了，鲜血从身体上的贯穿伤口里流了出来，生命跟着一同消散。

“不。。。”她想要掌控自己的肢体上去，想要看看那些死去的人。但却发现自己什么也干不了，身体仿佛不是自己的了。

“你，你干了什么？”由乃看着那些从自己身体里生长而出的荆棘藤蔓，那些东西的尖刺上沾染着血。她感到恐惧，没来由的恐惧在脑海中爆开。

“这不就是你期望的吗？嗯？那些人，看看你自己，没有人同情，没有人爱。在她们眼里你就是一个小丑而已，难道她们不应该去死吗？”脑海里另一个声音冰冷地回答着她的疑问，在由乃听来仿佛是毒蛇吐着信子在自己耳边低语。

“不是，不是这样的，为什么杀死她们。。。”由乃回想她和这个声音的约定，她说这些平日嘲讽，**自己的人会得到惩罚。

而惩罚却是拥抱永恒的死亡。

“够了！到现在为止你还没有明白吗？弱小可悲的人类！那些让你受创伤和背叛的必须用血来还。你的慈悲只会害死你自己！”由乃听着充满憎恨的低语，面如死灰。

教室的门被猛地推开，由乃看着一个——小女孩？背着巨大的金色十字架走进来。

只是她的眼神，冷淡的让人害怕。她看着自己，仿佛自己是恶心的怪物。

“不用说什么了，没有什么可说的，你会被抹除。对于你来说这反而来得越快越好。”她放下背后的十字架，那个东西猛地张开，露出十二根金色黑曜石尖端的长矛。

“让我来结束你的痛苦。”她抽出一根长矛，黑曜石的尖端对准由乃。黑曜石的武器可以暂时干扰含有崩坏能生物的能量传递，用来击杀这个没有苏醒的拟似律者就显得太容易了。

只要长矛刺入她的身体，就会瞬间要了她的命。

由乃明白了“抹除”是什么，她不想死，她想哀求面前的女孩饶恕自己，但发不出声。泪水从脸上滑落，瞳孔里散布着某种名为“绝望”的东西。

德丽莎看见了，但她逼着自己把心变成铁石的——她虽然还没有被崩坏控制，但她是律者！

德丽莎亲手处理那些被崩坏侵蚀的律者时，他们都会请求宽恕，但德丽莎从不慈悲。

不结束掉这一切，会死更多的人。

“不要。。。求你。”由乃什么都说不出口。

“让我来帮你吧，不想死吗？闭上眼睛，好好的睡一觉吧。”声音又一次响起。

由乃闭上眼睛。

肢体被贯穿的闷响传来，德丽莎看着自己的腹部，一根荆棘藤蔓贯穿而出。血迹在修女服上渗开。

“呃。”她失声呼痛，但却只能发出一声呻吟，疼痛使得德丽莎丢掉了手中的长矛，身体不受控制地倒下。

“唉呀唉呀，看来你慢了一步呢。”由乃收手抽回那根藤蔓，看着上面新鲜的血液一滴一滴地滴在地板上。此时她的瞳孔变为荡漾华美的金色，其中的绝望消失了，散布的是仇恨。她已经不再可以被称得上“人”，她是律者。

德丽莎感觉力量似乎正在一点一点地被伤痕剥离出自己的身体。她只能一步一步地走到犹大前把它背在背上，双手颤抖着握紧长矛，矛尖对准由乃。

“真是碍事，忘了告诉你，藤蔓上有毒哦。”由乃冷笑着看着德丽莎，她已经开始被毒性侵蚀了。

德丽莎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上。“大意了。。。”她感到背上的犹大越来越沉重，伤口越来越疼痛，毒性削弱着她的同时也在刺激着她，好让德丽莎死得更加痛苦。

藤蔓瞬间伸出，将德丽莎连带着犹大从二楼击落下去。

德丽莎捂着伤口，她卸下了犹大，自己已经背不动了。虽然她是S级女武神，但是在律者的毒性之下，可能也就是比正常人多撑那么几十分钟。她踉跄着逃跑，每动一步，伤口就撕裂般的疼痛。

跑啊，跑啊，不要停，她这么告诉自己。但步子却越来越虚浮，眼前的一切变得模糊起来。黑暗不断占据着视线。

她倒了下来，视线被黑暗吞噬。

据说，人在临死前会重新回顾自己的一生。

德丽莎的一生呢？

她只是一个混合着人类与崩坏兽基因的人造人。仅仅是那个被自己称为“爷爷”的人所制造的实验品。

虽然自己是S级女武神，天命“内三家”阿波卡利斯家的家主，“神之键——犹大的誓约”的持有者。但那又如何？自己在别人的眼里是个怪物。

知道遇见塞西莉亚，她是怎么对自己的呢？自己当初在她临死前又被托付了什么样的承诺呢？

“德丽莎，琪亚娜就拜托你了。”

然而这个自己曾经答应的承诺最后也没能办到。

自己的一生，多么失败啊。

自己想要拼尽全力守护的，最后都没有成功。

黑暗消失了，德丽莎看见无数的光点向自己涌来，她看见了那些自己熟悉的伙伴在光的尽头向自己微笑着——齐格飞、塞西莉亚、琪亚娜、姬子。。。

“我一定会守护你，直到尽头。”她于虚空中抓住琪亚娜的手，看着那些幻影消失，自己沉入永恒的寂静。

“卡莲。”

八重樱看着德丽莎向自己伸出手来，随即又垂下去。

她没有再说话，只是看着面色早已变成苍白的德丽莎，看着她身上生命的气息不断消失。

“她不可能是那个女孩，已经五百年了，卡莲怎么可能还会活着？”

“她身上有着和卡莲相同的气息，绝对不会错的。”樱看着面前的少女，像是卡莲的。。。缩小版？但是她刚刚说的话，不就是卡莲五百年前对自己说过的吗？

“樱，我们得快点，附近又有新的拟似律者生成了。凭借我现在的力量，我们根本无法对抗两个律者！”

“不，不管她是不是卡莲，我都要救她。”

“放弃她吧，律者的毒是解不了的。与其让她这样慢慢等死还不如让我来快点结束她的痛苦。”绯狱丸从樱的身上具现化出狐狸的形态，想要咬断德丽莎的喉咙。

“滚！”八重樱怒喝一声，绯狱丸以崩坏能化成的实体散去。

八重樱看着女孩的动作愈发微弱，她明白，德丽莎要死了。如果自己再不做什么的话，那么就真的没有时间了。。。

“不！你不能这么干！你以为自己是谁？从一开始你来这里就是个错误，现在又要牺牲自己来救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你认为自己是什么，八重樱。英雄？还是救世主？不，你只是一个杀人的恶魔而已！你的手上也沾着鲜血！”绯狱丸明白，八重樱是彻底疯了。

“为什么，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干。。。你明明知道，没有律者核心我们都会死。。。”绯狱丸明白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说服八重樱，它只能等待着，进入又一次的沉睡。

“因为，她也有想要守护的人啊。我知道她不会是卡莲，但是，在她的身上我看到了。卡莲。。。是你吗？”

八重樱朱唇微启，亲吻了德丽莎，随着这一次亲吻，樱的身体在空中不断地破散为粉色的樱瓣，生命再次灌注到德丽莎的体内。她的背后多了一个三勾玉组成的印记。

德丽莎仿佛做了一场梦。但梦中的记忆大都丢失了，只记得在梦的结尾，一个粉色头发的少女，亲吻了自己。

由乃看着那个金色的十字架。

虽然她的主人已经死了，但是这个东西还是给她带来隐隐约约的不安感。仿佛下一秒就会了解了自己。

还是尽快摧毁比较好。由乃催动着藤蔓抽击金色的十字架，但是毫无意义，它纹丝不动。要知道这些由崩坏能凝聚的藤蔓一击可以摧毁承重墙，但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无法在上面留下哪怕一丝划痕。

“‘犹大的誓约’是由魂钢打造的神之键，就凭你那样的攻击，我觉得还是省省吧。”德丽莎的声音突然出现，由乃看着她从一旁的废墟后走了出来，语气带着不屑。

“没想到你这只老鼠还没有死啊。虽然不知道你用什么方法解掉了我的毒，但是既然你自己又送死，那我就成全你。”由乃催动的藤蔓看起来比昨天粗壮了许多，看来她已经吸收了这一区域的大部分崩坏能。

“昨天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办法吸收这些能量，不过今天这种干扰消失了，那么接下来，就给我死吧！”一条藤蔓随即破土而出，抽向德丽莎。

“别小看了S级女武神啊，混蛋。”德丽莎立刻跳开，顺手抄起犹大砸向律者。被另一条藤蔓反挡回来。接着又是一轮攻击，德丽莎要么躲开要么格挡，丝毫不给藤蔓碰到自己的机会。

“想法很不错，知道不去碰我的藤蔓了，不过，你有注意到藤蔓上的花吗？是不是很漂亮呢？”

不好！德丽莎全身的警报器瞬间启动，大脑传递着危险的信号，但是还是迟了，毒在空气中瞬间挥发，自己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无力感爬满了肢体。

藤蔓把德丽莎捆绑起来，死死缠绕着她，由乃的脸上露出因杀戮而狂喜的狰狞表情。那是一种病态的笑容。

“就这么。。。结束了吗。。。”

“不，还没有。”脑海中似乎有一个声音回答着她的问题。

“你是，谁？”

“这不重要了，请把你的意志交给我吧，让我来帮助你。毕竟我们都为了自己毕生要去守护的人而战斗着。”

“好。”德丽莎感觉属于自己的那部分思想越来越少，那个不知名的声音占据了全部。。。

德丽莎瞬间暴起！

猝不及防，她用力咬下去，由乃的藤蔓，连带着一只手臂，混杂着鲜血被一同抛洒在地上。

“呸，真麻烦。”德丽莎吐掉自己嘴里的血液，她的外貌发生了明显的变化，原本白色的头发现在夹杂着樱花般的粉，一对狐耳由德丽莎的头上生长而出。

“你在，吸收我的崩坏能？”由乃感到随着自己肢体的残缺，她的能量也大大减弱。“你，你到底是谁？”

“我还以为律者不会害怕呢，原来我错了。不过现在说这么多也没什么用了，”德丽莎用野兽般的瞳孔看着自己。“问题问完了吗？那就永远把你的嘴闭上好了。”

“走，快跑！”由乃告诉自己，但是没有机会。

特殊的崩坏能被注入到“犹大的誓约”内，这把上世代的兵器在第十二律者崩坏能作用下变成了绯樱的颜色，两侧排列的也不再是黑曜石长矛，而是刀刃殷红的十二把太刀。

犹大的誓约——灵刀形态！

十二把太刀同时飞出，如牢笼一般封死了律者，将她钉在原地，刀刃插入她的身体，那股她仰仗着的崩坏能很快就消失殆尽。

自己要死了。

由乃看着昔日的同学，玩伴，那些曾经孤立排斥自己的人，自己的家人，在微笑着向自己招手，引领着她通往那条充满光明的路。

“也许，这都是一场梦吧。。。”由乃的身躯不断碎着，随风化成不可见的尘埃。闭上眼睛。

她笑了。笑容里带着解脱。看起来如释重负，伴随着微笑，由乃最后的躯干也随风而去。。。

“谢谢。”

德丽莎方才显露出的特征以可见的速度褪去，不过几秒钟，她就变回了那个白毛修女。

“怎么。。。”

德丽莎昏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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